男朋友的妹妹得了抑郁症，从国外飞回来治疗。

去医院探望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明艳美人笑着说：

「哥，几年没见，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掉价。」

看着记忆中那张霸凌过我高中整整两年，刻在骨子里的脸，身体忍不住抖成筛子。

曾经我向神明许了一个愿。

有一天，会亲眼看见沈月桐堕入黑暗。

现在，该实现愿望了。

1.

「桐桐，谁教你这样子说话的。」

沈丘梧神色微敛，冷着语气呵斥。

我按压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匆忙离开病房。

大口大口的冷风随着急促的呼吸灌进肺部，窒痛得我眼角生出几颗眼泪。

「安安，你没事吧，桐桐她说话不经大脑，你别放在心上。」

沈丘梧跟了出来。

我摸着胸口抚平情绪，尽量用正常的声线说：

「没事，我就是来的路上吹了冷风，突然头有点晕。」

「那要不要找个医生来给你看。」

「不碍事呢，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车上，我闭着眼睛小憩，脑海却不断翻涌起一个又一个画面。

全都是沈月桐高高在上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笑得肆意张扬。

笑声刺耳得像尖利指甲划过黑板，紧紧摩擦着我的胸口。

我害怕地翛然睁开双眼。

「安安，你又做噩梦了吗？又梦到以前欺负你的人。」

沈丘梧立马刹车，停在路边。

他看我脸色苍白，一脸心疼地把我拥在怀里。

我忍不住轻哼一声。

沈丘梧更用力地把我揉进胸膛，想要给我安全感。

他吻着我的发梢说：「安安，如果哪天我遇到那个欺负过你的人，我一定会让她磕头忏悔。」

我靠着他的肩头，看着车窗倒映出男人嫉恶如仇的脸，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沈丘梧是真得很爱我吧。

他说过，我是上天派给他的天使，他会惩罚那个曾经折过我翅膀的坏人。

2.

第二天，惯性刷手机的时候，

我注意到一则火起来的视频。

视频里沈月桐站在天台上，张着双臂，嘴里哼唱着小调，身体随着风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我盯着那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的脆弱天使，眼里浸的都是平静的冷漠。

视频画面截取到这里。

评论区有好些是骂沈月桐的话。

说这一看就是网红假装有病博取同情，然后又用自杀这一套来赚取流量。

我不紧不慢地下滑页面。

手指微顿，停在一条评论上。

「沈月桐，以前临安一中的校花啊，啧……也算食人花吧，毕竟本人亲眼见证过她霸凌别人的嚣张气焰。」

……

下午到医院的时候，沈月桐正好又在发疯。

她歇斯底里地怒吼。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跳下去，一死百了，反正没有人在乎我。」

推开门进去，正好一部手机被扔到脚边。

我看了一眼，捡起来。

然后对着病床上，脸色红润，柳眉星眼，和昨天晚上要跳楼的那个脆落天使完全两幅面孔的沈月桐微微一笑。

走过去把手机递给她。

「谁让你捡……」她眼神收紧，变得锐利，死死盯着我手上的那串佛珠。

我下意识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你这个手串哪来的，我问你哪来的？」

沈月桐突然攥紧我的手，吼叫。

「你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你是不是勾引了顾泽，他在哪里？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你说啊。」

被推倒在地的时候，沈丘梧出现了。

「你个贱人，你快说啊。」

「你干什么，啪……」

沈月桐被提起来，然后一个巴掌重重打在她的脸上。

我好像都看见打过来那一瞬她脸上的肉都变形了。

「沈月桐我最后再说一遍，安安是我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嫂子，给我放尊重点。」

「啊……滚，都给我滚……」

东西乱七八糟砸过来。

沈丘梧护着我走出病房。

「也不知道她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我看一点都不像抑郁症患者，又是闹自杀又是发疯。」

沈丘梧揉着眉心，很疲倦。

沈月桐高三就去国外镀金了，直到一个月前说自己有抑郁症，囔着坚持要回国内治疗。

我看了看藏在手里的手串，讥笑。

她是得病了，只不过得的是爱而不得，发疯的病。

「我早上看到她昨天自杀的视频了，好像突然就火起来了。」

「我还看到有些恶评，说自杀了还玩直播这套，是不是想红疯了。」

偏过头去看，沈丘梧眉毛紧锁，似乎在思索什么。

3.

晚上，我麻木地走回房间。

翻出藏在角落的箱子，拿出一张已经蒙了灰的照片。

全都是青涩的面孔。

大家都盯着镜头笑得很开心，只有一个女孩，畏缩在角落，看得不是镜头，而是藏在背后耀眼的天空。

因为那天，这个女孩看到了未来。

「嗡……」

屏幕弹跳出消息。

【猎人准备好了吗？】

我轻轻转动手腕上的佛珠，会心一笑。

【枪已蓄势待发。】

【她认出你了吗？】

我停下打字的手，轻笑一声。

坏人怎么会记得自己干过的坏事。

脑海翻涌，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个画面，放大并逐渐清晰。

一个居高临下的女孩，美丽的面孔滋生出邪恶的笑容。

「你知不知道垃圾和你很配啊。」

蓦地，身体忍不住颤抖，鼻间好像隐隐环绕着作呕的熏臭，头皮也像沾满了黏糊的恶心。

我下意识冲到浴室拧开花洒，用冷水从头到尾拼命浇灌。

冷水带来的刺激，放大我的感官，我感觉有无数脏东西在我身上蠕动，无数尖锐的笑声在我的耳旁叫嚣。

一种极致的压迫感排山倒海袭来，濒临死亡的感觉慢慢逼近。

「啊……」

我抱住脑袋蹲在墙角，用力嘶吼。

我时常都在想，如果我没有遇见沈丘桐。

那我的青春是不是也能像夏花一样绚烂。

是不是也能在多年以后，和人谈起回忆，心里都是微妙的悸动。

……

沈丘桐讨厌我，理由很简单，就因为我撞见她告白失败。

她是美丽的校花，是大家公认的茉莉花女神，纯白美好。

女神亲自告白被拒，在她看来不可思议。

她问那个男孩为什么。

男孩说:

「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属于一个女孩子的美好。」

她是公认的清纯女神，怎么可能没有美好。

那天我只是因为值日，倒垃圾正巧经过。

她发现了我，盯着我，目光像是冬天结了冰的深潭，冰冷又幽暗。

从那以后，我的人生陷入了黑暗。

会有人把我堵在楼道，把我本就不多的饭钱抢走。

我只能忍着饥饿，躲在厕所间大口大口喝着凉水，试图能够填饱肚子。

有一次被打扫卫生的阿姨发现，她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被撞破秘密的羞耻感让我落荒而逃。

我拼命跑到天台，却在推门而入的瞬间，看到一群少男少女簇拥着中间的女孩，云吞烟雾。

沈丘桐白皙的脸庞在缭绕的烟云里，就像神秘的雕塑，精致完美的脸庞上流淌着是恐怖的死寂。

她突然勾唇，笑了一下。

「怎么办呢？又被你发现了呀。」

然后我就像一条畜牲，被人强拉拖拽到垃圾分类屋。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雀雀欲试的兴奋和癫狂。

七个人，一人轮流往我头上倾倒垃圾桶。

各种各样的污秽从我的头顶滑落，难忍的熏臭味让我反复作呕。

却又因为胃里没有一点食物残渣，只能呕着干涸的喉口，在感觉五脏六腑就快要被吐出来时，呕出一堆酸水。

沈丘桐不用动手，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睥睨天下。

只要一张口，她指中的那个人，就要打入地狱，陷入万劫不复。

我哭着爬到沈丘桐脚边，双手合十哀求，让她放我一条生路。

沈丘桐轻轻从脚边拨开从我肩头滑落的一团看不出颜色的纸头，传来清脆的笑声。

「你知不知道垃圾和你很配啊，一样脏。」

那一刻我好像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了。

只因为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仅有一个年迈的阿嫲开废品回收站把我拉扯长大。

只因为我每晚都在垃圾分类屋找废瓶子带回家。

就是因为我这个她视之为垃圾的人，也敢撞破她的丑陋不堪。

她不知道的是，垃圾也是能变废为宝成为子弹。

4.

「嗡嗡……」

大早上，手机就响个不停。

一接起，许墨的大嗓门就传出来。

「安安，天大好消息哦，沈丘桐彻底火了。」

一瞬间清醒。

我立即点开微博。

一则【曾经霸凌别人的校花女神，如今患上抑郁症】的标题挂在热搜首榜。

内容下面跟随着好多条【我是受害者，我能作证】的评论。

发布微博的人就是昨天在视频下面评论沈丘桐是学校霸凌者的人。

他今天发布得很简单，就一句话。

【脆弱的天使曾经是堕落的魔鬼。】

然后配图。

一张是视频里沈丘桐摇摇欲坠要跳楼的截图，另一张是沈丘桐对着一个给她磕头的女孩，怼着镜头比中指的合照。

那张照片很久远，应该是她还在念初中的时候。

我弯唇，勾出嘲讽的笑容。

果然坏透了，这么小就已经开始欺负人。

慢条斯理去公司的时候，沈丘梧果然坐在办公室里又是头疼地揉着眉心。

我走进去，贴近他，很自然地为他揉着太阳穴。

「是有什么打算吗？」

沈丘梧心领神会，叹出一口长气。

「她没有抑郁症，我查了。」

「她自残了只是为了那个顾泽。」

手指微顿了一下，又继续动作。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