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出头,村民依旧出海却频繁发生海难。
被找到尸体确认死亡的来福哥被送到了棺材里。
而他活着的妻子,也被我塞到了棺材里。
反正现在义庄里的棺材本来就不够用了,
况且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不如好好的给这个腐朽的村子换换血。
1
这是一个普通且落后的渔村,靠捕鱼为生,自然是穷。
穷,就讨不到老婆。
但是需要传宗接代啊,需要生儿子啊。
可是这里穷,没有哪个脑子不好使的女人想要嫁进来,所以就讨不到老婆。
既然村子里面找不到女人,可是外面有女人啊。
所以这个村子的女人基本都是外来人。
我正给之前的棺材补漆,村子里来人,说又有人遇了海难了。
这个村子虽然穷,但是男人竟然出奇的团结。
我跟着师傅去海边看,正巧看见了村里的男人们开着大船去找人。
说来也有意思,这是我来到这个小渔村的第十年。
这里缺女人,可是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女人。
这些女人基本没有自愿嫁到这里来的,所以时常会逃跑。
刚开始是拴在家里的,后来觉得不会跑了,就跟着男人去出海挣钱。
不过,他们把女人看做财产,不管是谁家的女人跑了,整个村子的人都会齐心协力一起抓回来。
哪怕是自己生育的孩子,也在耳熏目染下变得麻木。
毕竟都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要是跑了还要花钱买新的。
突然下起的雨,把整座村子笼罩在不祥的气息里。
我一边敲棺材,一边占卜「师傅,这里阴气郁结,之前死掉的人恐怕都要爬回来了。」
师傅「自作孽不可活,十年之期已到,我们另寻一个去处便是。」
我们这一行,以十年为期,时间到了便要另寻去处。
2
我看着岸边满溢的阴气,感叹这只是个开始。
天亮了,出去搜寻尸体的男人们回来了。
如我所料,尸体都没有找到。
男人们格外执着,非要继续找找,说是什么处了这么久,都是一家人了。
福生哥的妻子,林姐也是掉海里了。
别说是去找,都没什么人在意,只有在讨论花钱买一个新老婆要花多少钱的时候,才感到可惜。
虽然现在林婶她正坐在对面给我纳着鞋底,浑身滴滴答答,氤氲着水汽。
不过,跟着男人们出海的女人越来越多了,毕竟只要是能逃出去,那就是真正的解脱了。
林叔过了几天,又买了一个老婆回来,说是儿子福生指望不上,不如自己再努力一把。
这个新老婆,说是什么城里金贵的大学生,性子烈得很,被林叔折磨了许久,现在依然锁在柴房里。
我想去看看她,大学生是什么。
买了新媳妇,村子里的孩子来看个新鲜,这很正常。
可是当我到哪里时,才发现不只有孩子,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都来看看这个外面来的大学生。
被关在柴房里的女孩子青春映丽,衣服格外好看,只不过沾了泥土。
「老林家这次可有福气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媳妇。」
「可花了大价钱呢,就是这性子傲得很,怎么治都不干。」
以前的女人被盯着都会发狂,毫无理性的冲着人们喊叫,嘴里满是咒骂。
但是她,浑身虽然被绑的结结实实,但是一句话不说也不正脸看人。
不说话的人没意思,周围的人都散了,只有几个小屁孩拿石子打人,被我一脚一个踹走了。
我蹲坐在地上,拉了拉她的袖子「姐姐,他们说你是外面来的,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呀?」
她不理我,我偷摸的拿出了饼子,送到她的嘴边「姐姐,你不要害怕,我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我和他们不一样。」
女人抬头看了我一眼「你不是这个村子的人,你的妈妈呢?」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是被捡回来的弃婴,他们不要女孩子。」
好不容易这个姐姐愿意给我说话,但是还没聊几句,林叔就把我扔了出去。
我只来得及说一句「姐姐坚持住,你可是外面来的大学生,一定不能被打倒。」
过了中午,我又来了,这次她浑身伤痕累累。
我心疼的摸着她,这个姐姐不一样,愿意给我讲外面的故事。
她说「与其僵硬的活着,我更想清清白白的死。」
我希望她忍一忍,地气动荡,这个村存不了多久,可是她说她要想一想。
3
不过现在不仅是福生尸体没有找到,又因为“师傅不做倒地木”的规矩,还赶上过年的日子不动棺,哪怕是是立衣冠冢也没有棺材。
“师傅不做倒地木”意为做棺材的匠人,不给死去的人做棺材。
而且过年这样大喜的日子,也会“避讳”。
但是林叔格外执拗,说是什么要冲喜,无知作死。
因为人的棺材,一般老人都会为自己提前准备好,给死人做棺材,不吉利。
这些男人觉得太巧了,还以为是我和师傅故意为难。
其实不是,是他们造的孽全都赶在一起了,看起来巧合而已。
他们非要来福哥下葬,有些将死的老人会为自己提前准备棺材。
本来我以为,下葬的事情怎么也会拖一拖,至少是先把人给找到。
可是村长说,都快年了,人这个时候淹死了不吉利。
林叔为了安生过节,还有那个刚过门的媳妇,非要现在不明不白的处理。
我抬头问村长「那来福的媳妇,林姐姐怎么办?不继续找找吗?」
村长咧咧嘴「一个老女人有什么好找的,能给来福陪葬,就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村长「本来就是个二手货,结果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一个。」
村长说的话,真让我头疼,不过他的报应已经提前来到了。
我「村长,你最近是不是很冷啊,脖子也疼的厉害。」
村长连连点头,可他不知道,他的大老婆正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疯狂的咬着村长的喉咙。
反正十年之期已到,这一村子的冤魂也要处理一下,倘若放任不管,必成大祸。
我去求师傅,把那个备用的棺材拿出来,给他们用。
师傅沉默了很久,终于答应了,确定我要做下去后,说三天后来接我走。
这副棺材,是我们师徒二人察觉到地气动荡,为了敛尸特意准备的。
如今提前拿出来,也算是意外。
4
我:「师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们要复仇了?」
师傅「她们要做什么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毕竟这义庄里大半的尸体,都是被你捡回来藏起来的。」
师傅「阴气郁结,地气动荡,怨气冲天,早晚会出事的。」
这话不错,所以自尽的,亦或是被家暴而死的尸体,都被我挖了回来放到了棺材里。
这帮男人,连个棺材都舍不得给她们用。
我和师傅准备敛尸的,是一副很重的,格外宽大的棺材。
涂完了黑色的漆之后,更让我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诡异。
这口棺材它太大了,大到可以放进去两三个成年人。
不过快要过年的节点上死了人,不论是来福哥,还是我那被众人遗忘的林姐,应该都是怨气冲天吧?
但是他们的怨气,又哪里能比得过被囚禁了数十年的地缚灵呢?
这些地缚灵,全是受苦受难,死在异乡的女人们。
年少时被拐到这里,受尽苦难,死去之年,连个裹身的棺材都没有。
又怎么能没有怨气呢?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出门的时候,都看见了大片大片的死鱼。
被剜掉了头,一只一只的躺在地上,从海边慢慢的往村子里面爬。
这根据我们的说法,叫“丧钟”,是水鬼,给作恶的人的提醒。
我的眼睛不一样,还能看见拖拽得痕迹,就像是有什么人慢慢的从海里爬出来,往村子里面走。
村子里面陷入了恐慌,他们觉得最近村子里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缠上了。
觉得是有人,要毁掉村子百年基业。
他们害怕,来求我师傅,希望他能够出手整治,还渔村一个平静的生活。
自我眼里,不会平静了,毕竟当一个村子拐卖人口达到快一半的时候,这个村子就已经面临崩溃了。
可是师傅昨夜就下山出村了,又哪里找得到人?
还有我。
没办法,他们只能来求我,求我这个他们之前看不起的女人。
不过,哪怕是来求我,我也知道他们看不起我。
甚至我还知道,有不少人曾经明里暗里的找我师傅打听,想要把我带回去。
觉得我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久,肯定对村子有了感情,不如留在这里。
毕竟,村子里面买的人,可比外面抢回来的便宜。
愚蠢、愚昧。
面对众人的询问,我一语道破我「这个水鬼,是女人哦,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啊,让她这么大的怨气。」
她的怨气很大,所有伤过她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有人小心翼翼的问我「确定是刚刚死去的福生媳妇吗?」
现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一个个就跟惊弓之鸟一样,倒是开始人人自危了。
我说的含糊不清「不知道,我的道行不够,算不出来,不过所有的鬼,早晚都会报复所有迫害过她的人。」
在场的人有不少都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