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了长公主的脊骨,碾碎了跟泥土混合在一起烧了一块碑,上面刻着我兄长沈玠的名字。
兄长清风霁月温润如玉,死的却那般毫无尊严。
爹娘一夕之间双双离世,沈家仅剩我一人。
这世道女子不得入仕为官,所以没有人知道我的学识不输于兄长,因为都是他一笔一划教的。
我用兄长教我的,让整个盛京赵氏皇族替他们陪葬。
1
我的兄长死了。
我的哥哥沈玠清风霁月学富五车,是人人期待的金科状元人选。
官府让我们去认尸的时候,我看到兄长衣不蔽体的就那样被摆在衙门的停尸房内。
他们说我兄长是因为去青楼找姑娘不给钱而被打死的。
可是我一眼看到兄长的样子就知道是死前被人喂了致死量的情药,灌他的那个人从头至尾都不曾考虑过兄长的死活。
因为她高高在上,因为她有任意妄为的资本,所以她向来跋扈。
那些加诸在兄长身上的累累痕迹,都是那人惯用的助兴工具所留。
兄长是被人活活玩虐死的。
而这个人一定是盛京当朝长公主赵澜婷。
盛京城里谁人不知长公主成谜男色,好养面首。
仗着先帝对她宠爱,当朝皇帝是她一母同胞亲弟弟。
她在盛京城里草菅人命为所欲为都不会有任何的后果。
而她成了整个盛京城里年轻才俊的噩梦。
公主府里有她搜罗的各色面首,也有当街强抢回去玩虐的清白公子。
这些人里面很多自此都了无音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是因为朝花节的一场诗会。
兄长应友人之邀前去赴会,在众人的起哄下上台临场作了一首诗,就为他引来了杀生之祸。
那天的诗会赵澜婷就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看着。
一眼她便看上了我兄长,当时就想拉他走。
却被我正直耿介的兄长以一句「长公主,请自重。」激怒。
当场丢下一句「我会让你后悔今天对本宫说的这句话」后甩袖而去。
自此她便记恨上我兄长。
而我事后也曾去找过那日邀我兄长的友人,却发现他家里早就空无一人。
印象里兄长提起过此人,叫梁怀民。
2
爹和我把兄长的尸体用车拉回家。
瞒着母亲给他梳洗整洁,安葬在了家后不远处的空地。
母亲早年是大户人家的绣娘,用眼过度熬坏了眼睛。
安顿好兄长后事,爹瞒着我去衙门口击鼓鸣冤要替我兄长讨个说法。
爹曾经也是读书人,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不得已为生计当了教书先生。
爹一生良善谦和,教育我跟兄长都要心存善良不可为非作歹。
唯一缺点大概就是固执。他偏执的认为女子以不读书为贵,女子就该嫁做人妇,相夫教子。
哪怕他知道我比之兄长一点不差,但我是女子。
他虽常感叹可惜,却也没有为我破了他的迂腐思想。
我从街市回家,才看到了躺在门口奄奄一息的爹。
他的双腿被打断了,拖着残废的双腿从衙门爬回了家。一路上泥土砂石的磨损,爹的下半身早就血肉模糊。
一条长长的血痕留在地上。
「爹。」我惊叫着跑过去。
爹喃喃的开口「你兄长他死的冤啊。我亲手教出来的孩子,怎可能去那等腌臜之地。」
「我的儿啊,爹没用。甚至都不能为你讨个公道。」
我把爹安置在床上,寻来了大夫。
可大夫对我摇着头无奈的走了。
没两日爹就去了。
他躺在那里一如我哥当时那样,悲凉不甘。
我站在那里看着我爹,心里的一根绳子突然崩断了。
『瑶儿,你哥呢?』娘摸着手从里屋走出来,『这几日也没见着你爹,他们去哪儿了?』
『娘。』我喊了一声赶紧上去扶着她,往屋里走。
不想她面对我爹的尸体。
『他们一起出远门了。不日就会回来的。』我编了一个借口给她,也给我。
娘嘴里说着『这就好,这就好。』慢慢躺下了。
待我第二日进去的时候,娘也去了。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双重打击之下,终究没有抗住。
丢下我撒手人寰。
我将爹娘一起合葬在兄长的旁边。
又在另一侧给自己挖好了一个空坟。
对着爹娘和兄长磕了头,拜别。
起身,决绝的离开。
有的人要为这一切付出她想象不到的代价。
我与我爹一样生性固执,而我与我哥的清风朗月不同。
我还偏激。
3
离开盛京城的时候,我孑然一身。
身上只有一个装了两套换洗衣物的包裹。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若大的城门。
嘴角勾起一个狠毒的冷笑。
「长公主,盛京城,你们且等着我。」
五年后,盛京国在三次战败后被迫不得不迎接奉月国使臣的到来。
使团一行三百人,浩浩荡荡毫不避让的进入盛京城。
无人敢拦。
为首的一个清冷俊朗的少年郎君。
一袭月白长袍,玉冠束发,漆黑如墨。
矜贵清俊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偶尔看向两侧尖叫的女子。
修长好看的手里捏着缰绳,不可一世的高傲。
我本就与兄长生的极像,甚至比他更多了一份阴柔的美。
兄长是清俊温和,我是阴狠矜贵的高冷。
这次我是以奉月国使臣的身份来盛京国索要他们战败时承诺的城池和金银物实的。
使团一行刚行至长街的时候我就留意到有视线在盯着我。
我甚至都不用抬头看视线的方向,就可以知道是谁。
五年过去了,赵澜婷变得越发变本加厉。
哪怕盛京国在她那个怂包弟弟的治理下每况愈下,都不耽误她享受男色。
她一出现周围男人不会有低于五十的,可见这几年里她的恶行有多猖狂。
而我们这一队人都是年轻的将士和文官,只有稍许几个年迈老臣。
我视而不见的乘马经过。
从茶楼的沿街窗口掉下一片锦帛,擦着我的脸。
不着痕迹的避开,帕子掉在了地上,被我的马蹄踩在脚下。
那是赵澜婷的肚兜。
她见我如避脏东西一样的避开她的垂青,怒极了。
但看着使团旗帜上奉月国的标志,不得不忍下。
高傲如她,本以为我会接下她的示好,谁曾想我嫌弃她如敝履。
赵澜婷气急了,摔了一地的茶盏,却不敢奈我何。
盛国战败,我是前来索要战利品的使臣。
盛京城外十里处驻扎着奉月国最精锐的五万兵士。
这是奉月国主给我的底气,虎符就在我的手里。
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必所向披靡。
嚣张拨扈惯了的长公主怎么可能就此罢手,我料定她还会找我麻烦。
就如她当初对待我兄长一般。
像她对待每一个不幸被她看上的男人那样,不择手段。
这也正好如了我的愿,她若不似她我反而需要自己制造理由。
现在我只需要静观其变,等她自己送上来便可。
4
使团被安排在盛京国皇城最近的宅邸,这是最高规格的驿馆。
我们一行人安顿好后,等待后日与盛京国主的会面。
「沈大人,你原就是盛京国人,这一趟有劳你多加费心了。」随我一起来的是奉月国左丞相。
一个忠诚耿介的老臣。
「嗯。奉月国主与我有救命和知遇之恩。我定不会辜负她的信任。」
果然不出我所料,赵澜婷比我想的还沉不住气。
当晚就派了他的亲卫来驿馆查探情况。
只不过被我的护卫发现,只给她留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回去复命。
我需要她知道点假消息,也是故意激怒她。
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亲卫暗查使团都不曾掩饰身份。
我这一记巴掌打在她脸上,只是个开始。
「气死本宫了,他居然敢杀我的亲卫。他一定是故意的。」赵澜婷气的发疯。
「既然他们几个都死,你也别活了。」她抬手招来了人把那个半死不活的亲卫拖了下去。
其实她的亲卫里面长得好看的也都被她染指过了。
面圣当日,我正与盛京国主商议两国的何谈事宜。
长公主一袭黑金色公主朝服,端庄隆重的长驱直入站在朝堂之上。
无人敢阻拦她。
随意的给她弟弟行了一个礼。
高傲的开口「皇上,我见沈大人一表人才,想要招为驸马。这样一来两国也算是联姻关系。你说好不好。」
她这句话不是在请求,是在通知。
看着我,对着皇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