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怀我的时候
算命先生说妈妈的肚子里有一个福星一个祸星。
当妈妈把那个不中用的弟弟当块宝而视我如草芥的时候。
我就知道了,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地这句话说的真对
1
我叫陈次,次品的次,我妈怀孕的时候,肚子异常的大,医生说是双胞胎。
那个时候全家求爷爷告奶奶求上天保佑是两个男孩,甚至还找了一个据说有名的算命先生。
那个算命先生眯着眼睛摸着胡须,念了一通听不懂的东西。
最后神神叨叨的说,
「肚子里,一个福星,一个祸星。是福是祸,结局十八岁可见真章。」
本来幸福的迎接好消息的我妈瞬间变了脸色,将那个算命先生轰了出去。
终于等到了生产这天,我和弟弟一起出来了。
在看清我和弟弟的性别之后,妈妈几乎是立马认定了弟弟就是那个天赐的福星。
「那死老头子还真没说错,一个祸星一个福星,还好啊,还真是老天开眼,送了我这个大胖小子。」
妈妈对抱着怀里的弟弟爱不释手,弟弟被温暖的襁褓包裹着吃饱了母乳正在酣睡。
爸爸正在打电话,告诉所有人自己有了儿子,陈家有了后。
对我只字未提。
此时,我正被放在一旁的篮子里,因为没有母乳吃,外婆抱起我兑了奶粉哄我喝下。
「女娃娃一看就赔钱货,祸星!妈,你管她干啥?」
妈妈皱着眉头对外婆说道。
外婆却叹一口气「娃娃好歹也是一条命,都是从你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坨坨,你何必这样。」
我的婴儿时期,就在外婆的奶瓶中长大了。
因为没有母乳加上喝的也是很好的奶粉,我比同时出生的弟弟要瘦一圈,个子也比弟弟小。
所以妈妈更加坚定的认为,我瘦瘦小小,必当成祸。
就因为我瘦瘦小小,小时候经常发烧,妈妈从不管我。
都是外婆带我去各个医院,输液输的手都肿了起来,才勉强拉回我一条性命。
每次外婆带着我回家,妈妈都会唾一口「祸星!就会花你外婆的钱。」
小学的时候,语文老师布置了任务要让我们问家里名字的寓意,我过去问我妈时,我妈正在给弟弟做营养餐。
从幼儿园开始,只有弟弟有独一份的营养餐,家里虽不富裕,但是将所有能买到的最好的东西和营养都会给弟弟。
「妈妈。我们老师让我们问父母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我问妈妈。
妈妈却没空看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营养餐,生怕煮过时候了。「你?你的次就是次品的次。你是妈妈的祸星,老陈家的赔钱货。」
我并不意外,从我出生起妈妈都这么说我。
只是这次,听到我们对话的弟弟走了过来。
虽然说男孩子发育晚,但是这个时候弟弟也比我高,他仰着胖乎乎的脸问妈妈
「妈,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啊。」
妈妈一听到是弟弟问,马上喜笑颜开的摸了摸弟弟的头
「我们陈功啊,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是会成功的」
弟弟耀武扬威的剜了我一眼,我本来想默默的走开。
但是这时听完了全程的外婆,过来牵走了我。
「别听你妈胡说,你的次是次次顺意的次,我的孙女,做任何事,每次都会顺意。」
2
很快来到了小学升初中的阶段,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坐在饭桌上面吃,我和外婆坐在小桌。
原本外婆也是坐大桌吃饭的,只是妈妈说我矮,上不了大桌不方便吃饭,就让我坐在小桌吃,外婆听后也跟我坐在一起吃饭。
大桌上是荤素均衡搭配的菜肴,我的小桌上面是她们昨天吃剩下的鱼。
粘稠的汤汁在锅底,鱼肚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刺多的背脊和鱼尾。
外婆看着稀稀拉拉的剩菜,叹了口气将背脊和鱼尾的刺尽数剔去。
「吃吧,我的小次还在长身体呢。」
小学的时候在学校吃饭要交伙食费,妈妈不肯给我交。于是我每天中午都步行回家吃饭。
在家门口我就听到了母亲和外婆的争执。
「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可以只让你的儿子去读好学校啊?」
「妈,人家道士都说了,一个福星一个祸星,我要让她祸害全家吗?」
「谁就认定小次是祸星了?我不管,我去收破烂也好,我要供小次上好初中。」
我们这个小地方里初中只有一所好的市重点,除了旁边昂贵的学区房,只有交择校费一条路可以走。
妈妈想让弟弟去好学校,我一直都知道的。但是我没想到外婆也想让我去。
听到外婆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
我掏出钥匙开了门。
看到我回来了,妈妈和外婆自动熄火了,我走到小桌旁,还是一样的剩菜。
妈妈走过我旁边的时候冷哼一声,暗骂了一句祸星。外婆只是叹气。
我将书包放在椅子上,「外婆,我不想去上好学校。」
外婆却摸了摸我的头,「弟弟有的,我的小次也要有。」
我没想到外婆竟然真的为了我去回收废品。
外婆常常穿着干净的衣服梳着整洁的头发去垃圾桶旁边找人家扔掉的包装盒子和矿泉水瓶,打包在一起卖给附近的废品站。
废品站远,外婆每次都抗着好几袋废品越过马路去废品站卖。几个周后,外婆的背渐渐驼了。
我瞧着外婆日益弯曲的背,哭着说我不要读好学校。
外婆只是用她长满了老茧的手拍着我的背。
「小次要好好读书,以后外婆看你榜上有名出人头地就享福啦。」
我眼睛酸酸的。
小学最后一天,考完了早上的试,我慢悠悠的走在街上。
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是我永生难忘的一天。
3
我回到家底下正准备上楼。
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叽叽喳喳的我本来不愿意理会,在我马上要消失在楼梯间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惊呼。
「快点来救救人啊!谁家的老人?!」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将书包抛在原地拔腿就往喧闹的声音方向跑。
我长得瘦弱,身高也不高。
勉勉强强挤开了人堆,我看到了外婆。
干净的衣服上面已经沾满了灰尘,本来整洁的头发被血污染的一块一快。
外婆已经意识涣散,紧紧的攥住什么东西。
我跑过去抱住外婆,想将外婆头上的血迹一一擦去,但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我的衣服染上一大片的鲜红。
外婆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是我,笑了一下。
「小次。」外婆虚弱的声音传来。
「拿着这个…」
外婆将她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我,然后在我的耳边呢喃了几句。
我来不及看是什么,只是一味的求旁边围观的群众快去楼上喊我妈来叫救护车。
后面发生的事情我都记不太清了。
我只记得妈妈来了之后尖叫出声将我推开,外婆被医护人员抬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上同行的家人有人数限制,我哭着求妈妈让我陪着外婆,我努力的想上救护车,但是妈妈站在救护车上将我推下。
「你外婆就是因为你受伤的,别再把灾祸带给我们了,祸星。」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救护车远去。
我想再见外婆一面,但是再次见面却是她的葬礼。
准确来说不是见面。
外婆的葬礼办的简单,我想再看看外婆的样子,却被妈妈一个巴掌扇倒在地。
「大家都来看看啊,」妈妈的眼睛已经哭肿,「这就是害我妈死的害人精。」
「就是这个祸星!把我妈克死了,现在还想让她死了都不安生!」
一时之间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我。
我成了众人眼中的众矢之的。
但是我已经失去了那个为我辩白的人。
最后我还是和弟弟一起去了那个市重点的中学。
倒不是因为妈妈对我有一丝的同情。
而是因为外婆在收废品时经常对外面说起是为了让我上市重点才来收废品的。
妈妈只是不想落人口舌。
虽然我和弟弟在同一个学校上学,但是从来没有一起上过学。
爸爸有空的时候,就会开车送弟弟去,就算没空,妈妈也会替弟弟叫出租车上学。
家里的这辆车是外婆去世之后有的,家里面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这辆车的来历。
但是我知道,是那个撞了外婆的人过来私了补偿的钱买的。
是用外婆的血和肉所建造的车。
加上大约是以前的营养餐起了作用,弟弟长得又高又壮,加上爸妈经常送他上学,在我们这个小地方也算是有脸面。
他成绩也算争气,常常排在我们年级的前十。
就是这样,一来二去便成了我们中学的出名人物。
我和弟弟不是一个班,他名列前茅进了中学的尖子班,我成绩中等甚至靠后在学校的平行班。
加上父母接送从来没有我的一份,大家都不知道陈功有个姐姐,我有个弟弟,我们是名义上的一家人。
4
「快来看快来看。」
我又一次被同桌拉到这层楼的小露台上。
「快看,那就是陈功,我们这届的级草。」
我低头一看,陈功和几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打闹在一起。
陈功很白,但是棱角分明,哪怕是站在高处也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下颚线。
只是这张脸,我已经在家里看了许多遍。
「你们知道吗,我听说啊,陈功平常不怎么学习还能名列前茅。」
「对对对,听说他翘课去网吧玩,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但是那个老秃头非但没有怪他,反而给他买了瓶可乐。」
「毕竟是年级断层前十之一,学校的升学率的保证啊。」
「听说陈功他妈当时生他的时候,有个道士说他是福星呢。」
她们一言一语地说着,眼睛里都是属于少女的娇羞。
谁都不会注意到在人群里瘦瘦小小的我和万众瞩目的陈功是同一个父母。
每次回家,我依旧在我的小桌吃饭,只是不同的是,没有人给我仔细挑出鱼背脊上的刺了。
初中的陈功处于生长期,食量增大,经常一顿饭吃下来没有剩菜。
所以我小桌上的菜就从他们吃剩的变成了日复一日的馒头和咸菜。
我麻木的吃着,却听到了大桌上传出了妈妈惊喜的喊声。
「哎呀,不愧是我的儿子。」
「孩儿他爸,你快看啊,满分的数学卷子。」
早就听说这次期中考出了个满分的数学卷子,全数学办公室的老师都来纠这张卷子的错却都失败了。没想到就是陈功的卷子。
「小功,你想吃什么菜,明天妈妈给你做大餐。」
我看着春风满面的妈妈,喜笑颜开的爸爸和陈功。
他们坐的大桌离我仿佛有千万里远。
我为什么要出生呢。
我想。
好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妈妈转头看向了我。
她轻蔑的笑了笑。
「陈次,你也考试了吧?多少分啊考了。」
一瞬间,爸爸和陈功的目光都朝我看来。
我和我背包里不及格的卷子一样抬不起头。
妈妈却不打算放过我,让我将卷子拿出来。
当我拿出来之后,她拿着我的卷子和陈功的摆在一起。
「老公你看看,当时咱们还不信邪,还觉得那老道士框人,这一看,可不是一个祸星一个福星吗。」
陈功卷子上大大的红红的满分刺激着我的眼睛。
「我妈就是被你这个祸星克死的。」
妈妈扔下这句话就把我的卷子撕个粉碎,我拼命的想去阻止但是却被爸爸推倒在地上。
妈妈将撕碎的卷子扔在我身上,她眼里的嘲讽在试卷的碎末中淋漓尽致。
我将撕碎的卷子小心翼翼地用透明胶黏好。
卷子被黏的皱皱巴巴,像外婆布满皱纹的脸。
我好想外婆。
越临近中考,成绩好的学生就在课桌之上越发勤奋读书,成绩不好的学生就越发摆烂。
只有一个例外,就是陈功。
虽然临近中考但是他依旧出没在网吧甚至酒馆这种好学生一般来讲不会踏足更不会在大考前夕踏足的地方。
随着他去这些地方越来越多,突然的脸上竟然多出来了许多伤。
爸妈问他怎么弄得也不说,甚至身上的烟酒气息越来越重。
直到那天,佘肆将我拦在了巷子里。
「你就是陈功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