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驾崩那年,我凭着女子身份在夺嫡之争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于血流成河的宫道上,牵着十三岁幼弟登上皇位。
可当我放权回到公主府享乐时,从前乖顺跟在我身边的皇弟却将我囚于宫中。
后来,少年将军一身血衣将我救出,他说:“长宁,我来娶你回家了。”
1
陆尧进来时,金碧辉煌的公主府内,我正躺在贵妃椅上,欣赏着新来面首的弹的曲儿,身边的婢女正将一颗颗荔枝喂我嘴里。
“这首《凤求凰》弹的当真不错。”
“谢殿下夸奖。”男子的声音如三月清风,柔柔响起。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修长的手指轻柔地为我按揉小腿。
我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颇为有趣的打量着。
原本清俊儒雅的面庞染上红意,他眼中含着些许情意看向我。
还未来得及说话,外面的奴仆匆匆忙忙来报:“殿下,皇上来了!”
从门外走来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挺拔如松。
“阿姐!”伴随着声音,那人直接扑上来抱住了我。
“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慌慌张张的。”我拍了拍他放在我腰间的手。
可谁知这家伙非但不放,还抱的更紧了,柔软的发丝在我颈间蹭了蹭。
“这么久不见,阿姐不想我嘛?再说我今日来,可是有事对阿姐说。”
“什么事?”我拢了拢下滑的外衫,牵着他向里面走去。
走到先前面首旁,脚步顿了一下:“你先下去吧。”
“是,殿下。”男子低眉顺眼退下。
也正是这句话,让陆尧注意到了他,原本含笑的眉眼猛然沉了下去。
“阿尧,你要与我说的是什么事?”我轻声唤了句。
陆尧收起不郁的神色,一脸乖顺地看着我:“阿姐,过几日就是斐将军班师回朝之日,我在宫中为他举办了接风宴,你也来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这种……”
还未说完,就被陆尧拉着衣袖扯了扯,无奈下只好改口:“好。”
刚把小祖宗送走,就有婢女走到我身前说:“殿下,刚刚皇上走的时候将兰公子处死了。”
兰公子就是刚刚弹曲的面首。
婢女的头低的很低,甚至身子都在颤抖。
我没再问用什么方式,想来不会多好。
想起阿尧刚刚那偏执执拗的眼神,我叹了口气。
自从登上皇位以后,他的脾性就收敛不住了,嗜杀成性,阴晴不定,只有我在时能乖顺几分。
2
陆尧并不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我是大晟皇后的独女,生来便被千娇万宠着长大.
父皇为我封号“长宁”,就是取自长乐安宁之意。
而陆尧排行第十,母妃是一个宫女,生下他没多久就去世了。
初遇他时,是我十四岁那年,去梅林的路上听到了一群人嘈杂的吵闹声。
“这个小杂种,还敢偷东西了,今天不给点教训不行。”
“就是,昨天叫你洗的衣服怎么没洗?”
“还敢反抗,老子打死你。”
五六个太监围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孩拳打脚踢。
那孩子全身脏兮兮的,只一双眼睛格外有神,恶狠狠的盯着那群人,像只狼崽子。
我突然对他起了些兴趣,给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
她领会的走上前,大喊了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呢?打扰了五公主的兴致可饶不了你们。”
一听是五公主,那群太监都慌了,急忙跪下:“公主饶命!”
那小孩也跟着跪在最后面垂头不语。
“你叫什么名字?”我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似乎被欺负惯了,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才小声开口:“陆尧。”
“姓陆?”我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是父皇的孩子,我的弟弟。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笑着看向他。
他看着我,呆愣了两秒,才慢慢点头。
后来,我求父皇将他挂名在了母后的名下,并请人教他武功学识,将他慢慢培养成如今的模样。
或许一开始,将他带回来我的确是有私心的。
毕竟我只是一介女子身份,虽然受父皇宠爱,父皇在世时尚能护我周全,可百年以后,我只会成为夺嫡之争的牺牲品。
所以,我要拉拢一个皇子,帮他登上皇位。
但这个人必须能被掌控,陆尧,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这些年来,我尽心尽力的教养他,同时又任由他的年幼时阴暗偏执的性格形成。
当年父皇驾崩,夺嫡之战中,我凭借一介女子身份与父皇留给我的影卫,硬生生在宫中杀出一条血路。
皇子死的死,残的残,在血流成河的宫宫道上,是我牵着阿尧的手一步步走上去的。
如今他陪在我身边也有十几载,终究是有了些感情。
3
宫宴那天,我远远看见小将军坐在人群中被人恭维。
五年未见,他皮肤黑了些,面容也比之前更加坚毅,像一把出鞘的剑,锋利逼人。
斐璟似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透过人群向我遥遥望来,随即唇角绽开一抹张扬的笑。
我和斐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在皇家学院读书他便作为陪读跟在我身边,用父皇的话说,就是可以保护我不受欺负。
可父皇不知道的是,斐璟打架惹祸的事每每都要我来善后。
尽管他总偷溜进宫找我玩,还因此被老将军揍了不知多少次,可脾性是一点不改。
直到五年前镇国将军去世,斐璟接替了他父亲的位置,到边疆作战,我们已有整整五年多时日未见。
仍记得那时,我们本在商议成婚的事宜,可镇国将军的突然离世,打断了这一切。
斐璟要去北疆镇守国土的消息,还是我从其他人那听来的。
等我骑着马追到宫门时,军队已整整齐齐排列在那了。
“斐璟!”我叫他。
斐璟穿着铠甲,从人群中出来接住我:“公主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看着他,眼中已有了湿意。
他瞬间慌了,手忙脚乱的哄我:“公主别哭,我是怕你知道了担心。”
“那现在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沉默了一瞬,然后认真的看着我:“公主,等我回来娶你。”
少年离开的背影决绝又坚定。
可他不知道的是,五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五年的时间,长宁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成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长公主殿下,而他也从最初桀骜不驯的少年成为了赫赫有名的将军。
“斐将军,这次军中大获全胜,朕说过满足你一个要求,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高台上,阿尧端着酒杯一脸笑意。
斐璟从座位中起身行了个礼,单膝抱拳跪于中央:“回皇上,臣心悦长宁公主已久,现恳请皇上将公主赐予卑职。”
大殿中响起了窃窃私语声,那些臣女眼露失望,而大臣则是一脸赞同的样子。
“这斐将军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仪表堂堂,和公主甚是相配。”
“是啊,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咔嚓’
酒杯碎裂的声音响起,高台上陆尧的眼神格外冷沉。
宴会上的人这才发觉了些不对劲,顿时噤若寒蝉,周围一片寂静。
“你说,你想要娶阿姐?”陆尧一字一顿地说,那眼神像是要杀人。
“是。”斐璟不受影响,回答的铿锵有力。
陆尧突然拔出了身旁侍卫的剑,直指中央跪着的男人。
“就凭你?”
大殿中顿时人心惶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们生怕波及到自己。
“我愿意。”就在这时,我站起了身,平静的看向斐璟。
陆尧看着我,眼睛发红,隐隐有发作的征兆。
“阿尧。”
我站在他面前,挡住了那把锋利的剑,“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选妃了,这么大了还粘着阿姐可不好。”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陆尧先前的行为概括为年纪小不懂事。
陆尧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弯起唇角:
“既然阿姐都这么说了,那就依阿姐的意思吧。”
4
就这样,我和斐璟的婚事以及阿尧的选秀都被定了下来。
因为成亲的流程很繁杂,就订到了新春三月,阿尧选秀则是定在两月后。
宴会过后,我正要回府,结果被斐璟堵在了宫道上。
“长宁。”
我回头,看着长身玉立的张扬少年调笑道:“小将军可舍得回京了,长宁还以为小将军被塞北的风光迷了眼呢。”
“诺,这是给你的。”
斐璟从怀里拿出一把半长的剑,剑鞘乌黑刻着漂亮的花纹,上边还带着一个精美繁复的挂穗。
“这莫不是小将军亲手编的吧?”我直勾勾瞧着他。
在外人面前嚣张肆意的小将军此刻却有些红了脸:“谁说的,我一个堂堂大将军才不会编这女子的玩意。”
“这样啊,本来我还想着过几日去明德寺为你祈个香囊,既然如此……”
还不待我说完,斐璟又凑了过来笑嘻嘻地讨好:“公主一向最是明理,定是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等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
“少贫嘴。”
第二日,马车摇摇晃晃从公主府出发了,我坐在马车里瞧着前面骑马的斐璟。
“公主,这斐将军一表人才,倒也配的上您。”身边的婢女打趣道。
“是呀,你瞧瞧,这才走了一半,收的手帕倒是不少。”斐璟相貌英俊,又有军功傍身,正是受姑娘家喜欢的时候,即使知道他定了亲,也挡不住世家小姐的热情。
“殿下,你应是知道的,璟心中只有一人。”斐璟的声音从马车外直直穿透而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竟骑着马走到了马车旁与我同行。
透过帘子,我觑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到明德寺后,我烧了香拜了佛,又求了一个平安符给斐璟。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却不想在下山时发生了意外。
山路崎岖,二十多个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围住,这次祈福本就是临时起意,我和斐璟都没带太多人手,纠缠下来不免落了下风。
“长宁,你先走。”斐璟面色冷凝,手中长剑舞出了重影。
我解决掉面前偷袭的一个人,也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手掌紧握那柄黑色短剑朝前跑去。
越往前跑越觉得不对劲,大多数人被留在了斐璟那边,跟过来的几个人出手比较畏畏缩缩,明显顾忌着什么。
无意中瞟到他们腰间的令牌,我眼神一凝,慢慢停了下来。
“带我去找你们主子。”我冷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