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遥

2023-11-17 20:20:359159

1

「你少胡说!我没说你要给我,我也根本没有很想要!」

不是吧,这就破防了?

我深深舒了一口气,看着往日被众星捧月的大少爷如今嘴硬跳脚,心里不免感到一股快意。

舔狗翻身!

「噢,好吧,既然你不想要,那随便我送给谁咯。」

我干脆地回嘴,然后利落地拉着祁时安转身就走。

啊——走了剧情二十载,如今这种不受束缚的感觉就是爽!

「不准拦!让她走!」

不再管身后沈瑜恶狠狠地冲着身边人发出小兽一般的怒吼,我拉起身边的少年毫无留恋地准备离开。

全然不知身后某人的目光正隐晦不明地紧紧黏在我身上。

3

闭上眼,鼻间浸满孜然的香气,细细感受烧烤的味道在味蕾炸开。

我发出幸福的喟叹。

不愧是盛名在外的京城第一烧烤摊啊!

「看来以前我们真的是在虚度时光啊...怎么都没发现这家烧烤这么好吃。诶,不过......我们就这么走了?你真是......最后他那副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很好啊。」

祁时安拎起一罐冰啤酒,一边调侃一边勾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巧打开。

笑死,以前我们这俩小说喽喽人物压根都没觉醒,哪里知道这还有家烧烤?

「谁说不是呢?我们走都走了,你这个时候害怕也来不及了。」

我抬起手,拎起冰啤酒跟他在空气中碰了碰。

祁时安抬起手跟我碰杯,狭长的狐狸眼在玻璃杯的折射下眼波流动。

他仰头灌了一口,喉结不自觉上下滚动,:

「你说,沈瑜他这个从来没经历过打击的小少爷,别到时候无差别来报复我吧?天地良心,我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跟你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你刚刚可真是......可别让我受这无妄之灾。」

当然有可能,估计就我们两吃烧烤的这会儿功夫,你的底细应该都已经被他摸清了。

我笑了笑,正想着如何措辞糊弄,噢不,是安抚一下,面前这个假心假意试探的男人,旁边冷不丁地被一道高大的阴影罩下。

抬头,一张硬朗分明的侧脸撞入眼帘,脖颈线条流畅,被店内灯光一晃,投下一方剪影将我笼罩在内。

简随不知何时跟来了。

此时此刻,他面色冷沉,目光隐晦地逡巡在我和祁时安之间。

半晌,意味不明地哼笑出声,似笑非笑:

「怎么?不介绍一下?」

我深深地叹口气,对这些不能够全心全意投入吃掉的美食而感到深深忏悔。

「就没这个必要了吧?反正以后彼此都没什么机会见面的。」

等我们准备好后续事宜,就就速速远离你们主角团,自由自在地去享受人生。

笑死,当然跟你们见不上几面了。

另一边,简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称心的话一样,原本紧绷的面色和缓,眉头也舒展开来。

说话的语气都带上笑意:

「今天沈瑜可是闹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呢,生日宴都没参加完就拿着车钥匙去赛野山了,大家拦都拦不住。」

赛野山,这群豪门公子哥激情飙车的场地之一。

「你怎么还有心情跟别人在这吃烧烤?怎么?还不去......」

简随的后半截话在看到面前少女被烧烤塞得鼓囊囊的脸蛋时不由得消了话音。

不对劲,今天的金璃和往常不太一样了。

简随眯起双眼,探究地望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旁人不知晓的共识。

共同抛却了什么难以捉摸的东西,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状态松弛而自在。

但还没来得及深思,就被口袋中的乍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不自觉地皱了下眉,走到远处,听着手机那头传来沈瑜的声音:

「你在哪?过来陪我喝点酒?」

蠢货,人都要跑了还在这醉生梦死呢。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远远地,我只听见简随嗤笑一声。

下一秒,手心被去而复返的男人塞了一张纸条。

我吃完手中的烧烤,抹了抹油,把揉成一团的纸条打开。

「让我猜猜,我们璃璃现在心里隐藏起来的秘密,会是什么呢?」

我倒在柔软的床上,伸手看着手心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思考简随到底有没有发现我的秘密。

难不成......他也要觉醒了吗?

4

「叮铃铃——」

一通电话吵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我。

我皱起眉,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索这扰人清梦的手机。

凌晨三点半,来电显示:

「沈瑜」。

哟。

千百年不见他主动打一次电话过来。

不过提醒我了,我当即挂断拉黑一条龙服务,再次沉沉睡去。

隐退保平安。

第二天,睡足了12个小时的我神清气爽。

我背上电脑,打算去公司大杀四方。

姐接下来就是金·钮钴禄氏·专注搞事业版·璃。

一打开门,一个黑影蹲在角落,吓得我差点魂归西天。

我定睛一看,一张熟悉的脸从乱糟糟的黑发中露出来。

沈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上衣服皱巴巴的,酒气熏天:

「你居然拉黑我?!我给你打电话你居然拉黑我?!!」

他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伸手紧紧攥住我的衣角,说话颠三倒四的:

「你跟祁时安怎么回事?你喜欢他?不可能吧?那你为什么要给他戒指?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怎么能给他?你知不知道我昨天......」

我头痛起来,看着沈瑜眼尾染上一抹殷红,定定地盯着我,似乎不得到想要的答案就不会走似的。

看着面前曾认真地全心全意地对待过的男人,我叹口气:

「沈瑜,永远追一个得不到的答案,我也是会累的。」

沈瑜看着面前打扮精致的少女,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又气又急:

「什么叫永远追不到?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这么多年的没脸没皮的纠缠追逐,就此为止吧。」

听到这番要与他划清关系的话,面前的人像是无法接受一样。

眼眶肉眼可见地变红,赌气似的一把揽过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伸手急切地去寻我的双手,

想将它们搭在自己的腰上,形成一个回抱的姿势。

我站立在原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轻声道:

「你今天喝醉了。」

怀里的人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后有什么潮湿的、热热的液体滴落在我的锁骨里。

沈瑜全身绷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狠狠敲打心脏,呼吸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止。

看着逐渐远去的少女的背影,他的手指狠狠筋挛了一下。

求求你,回头看我一眼,别对我这么狠心。

但这么多年众星捧月形成的骨子里的骄傲,令人难以发声。

他徒劳地张张嘴。

5

也许是那天打击到了沈大少爷骄傲的自尊,这段时间沈瑜几乎在我的生活中失去了踪迹。

其实以前也一样。

当我不再主动去找他时,我们的生活完全可以互不干扰。

这段时日内,我不再闹脾气和家里作对,而是乖乖地在原本的设计公司努力奋斗,

甚至还得到了国外进修的机会。

心中无男人,事业自然神!

因此当看到祁时安的来电显示时,我心情颇好地接起他的电话。

手机的另一边传来崩溃疲惫的声音:

「你对沈瑜做什么了?他怎么开始对我发疯了?你知道吗,他不知怎么知道了我房子位置,前些天雇了一堆人闯进我家,翻翻找找,把你给我的戒指直接抢走了,我家里现在可是一片狼藉!」

我边听边乐出声:

「那你找我干嘛?你报警啊。」

「不是,我可是因为你才受到这种无妄之灾的。京城的沈家太子爷,你觉得我报警有用吗?还有,我可以说是帮了你大忙吧,你就这么过河拆桥?」

我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祁时安的抱怨,一边在手机上选着机票:

「嗯......但是我爱莫能助呀,毕竟我现在已经斩断前缘了。」

我利落地挂断电话,开始收拾下周去国外的行李。

毕竟这可是为期三年的国外进修生活,当然要好好准备啦。

当我打点好一切,已经是六天之后的事情了。

我坐在机场的候机厅,百无聊赖地等着登机广播的响起。

下一秒,一阵风袭来,随即我的腰被一双手狠狠抱住。

「你怎么敢?!你就这么想抛下我?你就这么急不可待地和祁时安一起出国双宿双飞?!」

身后的环住我的那双手微微颤抖,急促地喘着气,语气支离破碎。

我偏过头,看到多日不见的沈瑜眼眶通红,呼吸急促。

而不远处,简随站在后前方,微长的头发遮住眼帘,目光冷寂,径直向我看来。

「要不是......要不是简随说他无意间发现你和祁时安同一班的机票,你是不是就打算瞒着我们和他一起走了!」

不过,真的......真的是无意吗?

没看见沈瑜边说边朝简随看去的警惕、怪异的目光,我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好荒谬。

我怎么不知道祁时安和我一班机票?

还有,简随到底有没有发现我和祈时安的秘密?

我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心事重重地叹口气:

「别再这么幼稚了,沈瑜。再者说,我和祁时安怎么样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现在是凭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沈瑜猛地站直身体,眼底的情绪在这一刻猛烈翻涌,骨节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微

凸起,嗓音绷紧,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我凭什么?那祁时安他凭什么?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他双宿双飞?

不过是一个连身份都不被承认的东西,他能有什么?他凭什么拿了你的戒指、凭什么跟你一起出国?」

他冷笑出声:

「我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机票我已经打电话找人帮你退了,我是绝对不可能放你和他一起走的。」

说到一半,他话音放缓,面色上流露出一股哀求之色:

「璃璃,我们像以前一样生活不是很好吗?」

我猛地抬头,看着沈瑜带来的人围着我们一整圈。

而简随也无动于衷地站在那,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他们早有准备,看着好似就等着这一天来揭穿我。

我现在真是想不通为什么明明是众星捧月的大少爷,明明之前对我的所作所为并

不在意,如今却像是离不开我一样。

「你或许只是不习惯我消失在你身边而已,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别让我们闹得这么难看。」

「不是的,不是的,我这些天尝试了不联系你,然后我发现我他妈的根本做不到!」

沈瑜颤抖着手,语气暴躁而脆弱。

简随走到沈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

而后抬头看向我,火上浇油般地,语气似乎意有所指:

「怎么?喜新厌旧?有了新的小狗就不要我们了?」

并不是太在意沈瑜阴沉沉地扫开的搭在他肩上的手。

简随哼笑一声,只直直地盯着我。

我正审视地望着他,却被沈瑜猛地上前一步挡住视线。

面对这个无解的局面,我感觉今天是走不了了。

这种事物脱离掌控的感受让我不自觉产生一丝烦躁。

这种烦躁感让我不由得刺了他一句,

「怎么?你也想当我的狗?」

6

当我再次看到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

我感觉自己已经脱敏了。

我甚至能够冷静地上前,看清他笼罩在黑暗下的脸。

「这么晚还巴巴跑来,找的什么借口糊弄沈瑜呢?装了这么多年,沈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我

嗤笑一声,

「怎么?大晚上还真跑来当我的狗了?」

看他半天不说话,我憋了一天的气也不由得散发出来几分:

「让开。」

我正掏钥匙开门时,身后传来低低哑哑的冷冽声音,像是被薄荷烟熏过,几不可闻:「嗯。」

我开门的手顿了一下。

好、好变态。简随怎么私底下玩的这么花?!

不过......此时此刻,月黑风高,孤男寡女。

是个试探简随究竟有无发现什么的绝佳好机会。

伸手关上背后的门,我和简随面对面站在狭窄的楼道里。

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我决定开门见山:

「你那天说,发现我的秘密?什么意思?」

说完,我紧紧盯着他,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他眼睫诧异地颤了颤,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到这个问题。

下一秒,他似乎反应过来,上前一步:

「你和祁时安达成什么交易了吧?想一起逃离沈瑜?呵......那低贱种能帮到你什么?你不如跟我做交易,我能帮到你的不比他多?」

我低下头,看着他的影子将我完全笼罩在内,已经完全放下心来。

他当初的纸条不过是在试探。

他知道,但不多。

不过只是从我和祈时安的交流中发现了我们可能在交易而已。

上方,简随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我们璃璃一直是个聪明人,对吧?考虑一下?」

搞清楚一直以来悬在我心里的困惑,我决定单方面中止这场夜间会话。

孤男寡女的两个人挤在楼道里,像什么话!

我随口打发走了简随,回到我温暖的小房间。

待再次回到柔软的床,我掏出手机,拨通了祁时安的电话。

「怎么?有用的时候想起找我来了?」

这次轮到我疲惫地叹口气,

「你故意的?跟我一趟航班?以你的能力,查个航班信息并不困难吧。」

电话那头传来他无辜的语气:

「这不是想让你也感受一下沈瑜发疯吗?得公平一点,总不能厚此薄彼啊。」

「疯了,你们真是疯了。」

我抚着额头,已经生不起来气了,

「你惹出来的烂摊子,给我想办法解决。沈瑜现在一查就能查到我的机票购买信息,我根本走不了。」

「别着急嘛,我有个朋友今晚从华国过来,出行是私人飞机,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到时候直接跟他出国就行。」

「多折腾一遭你心情就好了?乐子人当的不错是吧。」

我把手机一扔,瘫倒在床上。

一个两个,全都疯疯癫癫的。

好在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短暂的消沉过后,我迅速起身,联系上了祁时安的口中的友人,再次准备出行。

我就不信,沈瑜和简随的手还能伸到私人航线上不成?

风平浪静的一夜。

顺利度过的一夜。

而另一边,得知消息后的沈瑜疯了。

还是疯得人尽皆知的那种。

7

听说简随开车的途中被人以不要命的方式开车同撞了一场。

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而这场事故另一当事人的这一闹,原本带伤的同时还被沈家知道后狠狠教训了一顿。

但是,当抬头看着堵在门前的、近在咫尺的穿着黑色风衣,身形修长的男人,我

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悸动与波澜。

情况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这里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

但我已经不再在意这些。

在国外的这段时日,我尝试在过一个人的新生活。

我每日上班学习,结识了很多设计大师级别的人物;

我和周围的人相处十分和谐,大家友善热情,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被所谓的上层圈八卦取乐;

除此之外,我还在闲暇之余尝试了街边的每一家吃食店、偶尔和祁时安约着去跳伞、滑雪......

我的生活逐渐被更多的色彩填充。

因此我现在能够心平气和地打开门让沈瑜进去做客。

「璃璃你......」

沈瑜猛地看向我,似乎不敢相信似的,一瞬间眼神都焕发出光彩来,

「你是在邀请我进去吗?」

「嗯,进来吧,外面太冷了。」

我随手拉开门,拿出一双男士拖鞋。

身后半晌没回应。

我扭过头,看到沈瑜僵着身站在原地,低头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拖鞋,声音晦涩:

「这双鞋......他也穿过吗?你和他真的在一起了?」

下一秒,我被灼热的温度压至墙角,退无可退,又凶又急的吻落下来,几近难以招架。

一吻毕,我听着耳畔沈瑜不断执拗地重复着同一句话,

「璃璃,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了?」

看我半天不说话,他动作慌乱起来:

「璃璃,我错了,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话音顿了顿,他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话音急切,:

「我想过的、我想过的,如果你真的和他在一起,我、我不介意的,我很好说话的,只是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行吗?」

在我放弃沈瑜的第三个月,沈瑜开口说爱我。

可经年渴求的梦早已消散。

我抬头看向他,彼时骄傲张扬的沈瑜不知何时揉碎了他向来高高在上的自尊,像

一条湿漉漉的小狗一般,摇尾乞怜。

他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角,眉眼殷切地等待着我的回复。

「沈瑜,我不知道你想了些什么。」

我试图将他的手从我身上拽下,却听到身后人的闷哼。

我停顿一瞬,想起他此刻身上应当是带伤的:

「别这样,沈瑜。我记忆中的你,是永远张扬明媚的,从不在意别人感受的,你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他却不管不顾,忍着痛还死拽着我不放手。

眼睫湿润,眼尾泛着急色,语气近乎无措:

「你还要不要我?」

不得不说,沈瑜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明亮湿润,眼尾微微向下。

当他紧抿着嘴唇默默看着人时,就会流露出一丝脆弱,总会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大少爷真的很难哄。

我叹口气:

「我很满意我现在的生活,也不想再去重蹈覆辙,沈瑜,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其实从未后悔追过你,所以现在,希望我们都能体面一点,好不好?」

语毕,我看着沈瑜如遭雷击般的愣住,脚步慌乱地退后一步,而后落寞的、踉跄地离开。

门外。

沈瑜靠在昏黄的路灯下,刚刚“咯噔”漏了一拍的心跳此时似乎才重新运作起来,

身上伤口但疼和心口细细密密升腾起的疼痛叠加在一起,让他的身体几近筋挛。

他捂住脸,几预倒下。

不知何时起,自己能见到的不再是那张殷切热烈的脸,而变成了一个遥遥远去的背影。

8

不知道沈瑜那天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但我估计没有。

因为我几乎每天出门都能看到他在各大角落故作隐蔽地出现。

上下班时,我会在陌生的车内看见熟悉的发型在车窗内蹲守,就连车型都是几天一换的。

出门游玩时,我回头总能看见笨拙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是,大少爷不需要回家继承家产的吗?

为什么沈瑜这么闲?

我拉上窗帘,不再管窗外的滂沱大雨和楼下的人。

看不得糟践自己身体的人。

我随手给沈家的人发了条讯息。

冰凉的夜风和雨滴透过车窗慢慢的灌进车里。

将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方,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捻着根香烟,手指尖的一抹猩红在黑夜中明明灭灭。

在缭绕飘渺的车内,沈瑜浅浅叼着烟蒂,抬头仰望着楼上房间内的灯光变换,以此来推测房间主人正在做些什么。

他的脖颈因为长时间抬头而变得酸涩,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只是遵循本能般的渴望,想着离她再近一点。

这几天,家那边不断催促施压自己回去,老爷子如今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

可他却还是难以自控地跟随着她的脚步,近乎自虐地看着她和另一个男人同行。

似乎这样,也算是一同参与了她的生活。

待扑簌的烟灰落满地,任性轻妄的举动也该随之消散了。

9

一年后。

我作为享誉国内外的设计大师的首席徒弟受邀前往丹国,参与一场设计交流会。

早在出发前,如今已经另立门户、成为科技新贵的祁时安在跟我开玩笑。

说是成功规避既定剧情也没那么难,等我回来请我吃大餐来庆祝我们npc的成功。

事实证明,flag不要乱立,当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的时候,那么它本身就不是幸运的。

我还是为他这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付出了代价。

因为丹国遭遇了百年未曾有过的大暴雨。

并由此引起了洪涝灾情。

电路不稳、信号塔断裂,我们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当水位在短短一日内迅速弥漫至三楼高度时,我即将没电关机的手机陡然收到祁时安的短信。

他说他想起来了,小说里曾一笔带过有“在多地频发洪涝灾害之际,以沈瑜为首

的沈家科技公司率先进行洪涝公益行动,为日后的公司口碑奠定了初步基础。”

哈哈,原来丹国是多地之一。

现在想起来有什么用!我痛恨他那迟钝的脑子。

尽管他让我别乱跑,安心在原地等待救援。

可是水都要漫上来了,不跑等死吗!

我跟随交流团的人迅速转移阵地,前往高层顶楼避险。

看着窗外的裹挟着杂物的水逐渐升高。

流离失所的人们面色慌张惊恐。

官方救援队首先前去救援低楼层、更危在旦夕的人们。

剩余的大批人涌入高层空间。

耳边嘈杂。

我跟着交流团的姐姐统计大家目前身上的物资,忙的不可开交。

在窗外犹如世界末日般不正常的黑沉的天空下。

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

轮到我发放物资时我就前去换班。

未轮到我时我就靠在柱子边浅憩一会。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多久。

再次睁开眼时,恍惚间我看见祁时安拨开面前的人,焦急地左右张皇着。

原来他向来游刃有余的脸上也会出现这种表情啊。

我没忍住笑出声。

他却像是狙击手一样迅速地锁定了我的方位。

「你感觉怎么样?」

他大步向我走来,然后蹲在我面前,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我一遍。

我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伸手将他的脸扭向另一边:

「你别这么看我,怪奇怪的。我没什么事啦,就是一时半会走不了。」

说到一半,我猛地将他的头扭回来,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这种天气飞机应该都停飞了吧?」

「我联系了沈老爷子,以公司的名义和沈家合作了一下,开辟了一条新的应急救援水道。他们也需要......」

他正说着,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我看着他接完电话后,面色不明地盯着我,不明所以:

「怎么了?」

「沈瑜也知道你被困在丹国,这次的航线开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才让私人飞机能顺利起飞、平安降落。

刚刚沈老爷子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他,才发现他抛下整个公司来丹国了,应该是来找你的。」

我愣了一下,朝祁时安伸手:

「把你手机给我,我给他发个信息。让他回去吧,别折腾了。」

祁时安却缩回手,在手机上捣鼓了好半天,才将手机递给我。

我找到沈瑜的微信,发现他们俩聊天界面一片空白。

「怎么?刚刚手忙脚乱的是在删记录?你们天天聊的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我也不在意,思索了一番,用他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行了,走吧,等会航线会经过邻国,我在那有一处房产,我们先去那边的医院给你检查一下。」

祁时安站起身,冲我解释一番。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没什么事的,但还是拗不过他。

我们离开了这片足以印象深刻的地方。

全然不知在我们离开后,风尘仆仆将将赶到的沈瑜与我们隔着一扇门,擦身而过。

而彼时的祁时安,看着餐桌对面的人正谈天阔地地规划着大难不死后的新未来,

笑的开怀。

在橙黄色的暖光灯下,他收敛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轻声开口道:

「你的新未来里,要不要考虑加我一个?」

10

「沈瑜独白」

作为沈家拥有唯一继承权的少爷,我从小便被教导不能有软肋。

包括那个从小只有我一个人拥有的系统也是这么说。

我也一直如此。

直到她的出现,我第一次开始动摇起来。

系统却告诉我,帮助我做大做强沈家商业的条件是二十二岁生日之前不可以和她

在一起。

她像个明媚的小太阳围绕着我,即便被拒绝也永远是笑脸吟吟的。

然后热烈地再一次奔赴到我身边。

既然这样,在此之前拒绝她也没关系吧?

反正她永远会来。

反正二十二岁我就会答应她。

我这么安慰自己。

我暗中打听到她跑了很多个地方,在拍卖会上买到了一枚流光溢彩的戒指。

我稳操胜券地以为她一定会来告白,而我只需要等待。

于是当我看到她将戒指递给祁时安的时候,我不可置信。

事情好像从这一刻起完全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为什么一向表现得对我深爱不疑的璃璃能那么狠心果绝的、头也不回的走掉。

我几欲发疯。

也许是顺风顺水太久了,我一时之间还以为她在和自己赌气,不久后就会再次热

烈地来找我。

多可笑啊。

她那么优秀,到底凭什么非我不可呢?

这是我在那个和简随喝醉的夜晚发出的疑问。

我看着简随眼底晦涩妒忌的目光,这才明白他的心思。

难怪,难怪。

难怪自从她出现后,简随就几乎与我形影不离。

他够不上她,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他能够见到她的一个跳板。

太荒谬了。

我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金璃的电话,想问问她是否知道简随的心思。

可是听着永远打不通的手机,我第一次心里发慌。

我只能蹲守在她家门口,执拗地问她要个解释。

她太决绝了,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对我如此冷漠的表情。

我落荒而逃。

在不曾联系她的日子里,我利用简随去信息搜集她的一切信息。

她要和祁时安要出国了。

我脑中的弦险些崩断,几乎要吞没理智。

我怒气冲冲地冲到机场,不管不顾地将她强制留下。

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告诉自己,她还没有抛下我。

可她最终还是走了。

没想到我的放手却给了简随可趁之机。

他居然敢不要脸面地跟去了她家里。

我再也忍不住,在一个嫉妒疯长的夜晚狠狠开车撞向他。

在医院修养的日子里,思念如藤蔓般疯长。

我偷偷买了机票,想见她一面。

她说从未后悔追逐当初的我。

可是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没有给她同样热烈的回应。

看着祁时安那个低贱的私生子也可以自由自在地同她并肩而行,

我明白了,在没有接管沈家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话语权。

璃璃,你再等等我。

短短一年时间在我这里变得极为漫长。

可还没等到我做好全部的准备,她却深陷百年难遇的洪涝灾情之中。

我阵脚大乱,却迟迟联系不上她。

丹国时不时传来遇难人员的名单。

所有航线却因为恶劣天气难以起飞,救援迟迟不到。

我焦急地呼唤着许久未曾出现的系统:「只要她平安,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宿主,此决定一经作出,拒绝更改。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是。用我所有的一切,换她平安无事。」

我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脱离。

下一刻,航线那边传来消息说可以正常起飞。

我想亲眼去看一眼她是否安好。

却被告知她前一刻刚刚离开。

仅差一步之遥。

祁时安曾在某个夜晚语气淡漠地告诉我:

「你知道吗,其实这个世界是围绕着你转的。

你已经得到了这么多,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呢?」

我却只觉得荒谬,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金璃不曾再回头看自己一眼呢?

一念之遥。

一念之差。

差之毫厘。

永失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