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说，狗不能养过八年，否则会变成精怪出来害人。

我是不太相信鬼怪的，可偏偏吴春江死的时候，楼下一直拴着的老狗不见了，楼里的怪事却越来越多。

（一）

以往这个点，妈妈应该早就睡下了。

可今天回来，她却动作呆滞地给我盛了碗肉粥，皱眉盯着我。

「十楼的吴春江死了。」

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或许老人家年纪太大了。」

我没太放在心上，人到了一定岁数都会死的。

可妈妈的脸色凝重，眉头压的很深，甚至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惊恐。

「是摔死的。」

我喝粥的手一顿，只是叹了口气。

「那真可惜，如果小心一点，兴许还能再活几年。」

妈妈刚要开口，门外忽然响起来敲门声。

那声音很大，没轻没重的敲，敲的杂乱，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在催促着开门。

我刚要起身去看，就被妈妈狠狠地按在椅子上。

她红着眼朝我疯狂地摇头，似乎很紧张，指甲都快要嵌进我的肉里了。

「妈，你怎么了？」

敲门声戛然而止。

「是黑狗，黑狗来敲门了。」

「什么黑狗？」

妈妈才放开的手又忽然扯住了我的袖子。

「刚刚敲门的怎么会是人？人都有脚步声。是楼下的那条黑狗，黑狗真的成精了。」

我们刚搬来这片老式小区不久，从我们搬进这栋楼开始，楼下就一直拴着一条黑狗。

物业说是十楼的吴春江从乡下牵来的，养了十几年的老狗。舍不得扔掉，儿媳又不让放在楼上养。就干脆拴在楼下，也能给老人家做个念想。

这黑狗从前受过伤，不会叫，也没见它咬人，就安安静静地趴着，耷拉着尾巴。我从前听奶奶说过，养狗不能超过十几年，因为狗通人性，会成精怪害人的。

看着妈妈惊恐的目光，我紧张地咽了咽唾沫。

「吴春江是怎么摔死的？」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出沙哑难听的咳嗽声，似乎是嗓子里卡了粘稠浓痰发不出声音。

我和妈妈都被吓了一跳，冷汗瞬间打湿了我的里衣。

「八点多从十楼摔下来的。听说死的时候眼球都砸出来了，空洞的眼眶就对着黑狗的窝。黑狗的链子松开了，狗也不见了。」

我抖得厉害，感觉周身都冷飕飕的。

「也许只是巧合呢？」

妈妈摇头，盯着那扇门一动不动。

「吴春江的儿子也疯了，对着黑狗以前趴的地方又哭又笑，说是老狗成精了，大家都不得好死。」

「那也许，只是吴春江的儿子一时间接受不了，瞎说的呢？」

门外已经再没了动静，只有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如果是这样，那门外会是谁呢？」

屋外啪嗒啪嗒的雨滴声，显得屋内过于死寂。

爸爸出差了，最近都不会回来，我们刚搬来小区没什么认识的人。况且已经十一点多了，谁会半夜来敲门。

妈妈把所有窗户都锁的死死的，连门也用箱子堵上了。

楼主群里忽然有人抱怨哪位业主素质不高，敲完门就跑。

「你开门了吗？」

那人恼火地发了好长一串语音，我点开听了个大概。

「当然开了，怕他不成？门外什么也没有，一地的泥水子和一股难闻的味儿。」

（二）

回复人沉默了片刻，慢慢打出一行字。

「你把它放进去了。」

发这条恐吓信息的人是吴华，吴春江的儿子。

五楼的住户沉默了几秒。

「你这骗小孩的把戏还拿来吓唬老子？」

可吴华没有再回复他，楼主群里也没了动静。

我想起刚刚的敲门声，愈发觉得诡异。

第二天我赶去公司的时候，天还没亮，冬天的清晨雾蒙蒙，黑压压的一片，时不时传出几声乌鸦的啼哭。

不知道五楼的住户怎么样了。

楼下老黑狗的窝空荡荡的，我却总感觉无形之中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身后的树丛传来了沙沙的声响，我抬眼去看，忽然看见树后有一团发抖的黑影，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黑影看着像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看不清脸。

我心里是不太相信鬼怪的，可偏偏是着成精的黑狗，奶奶从前经常对我讲。

她描述的太真，扭曲的人形狗身，毛发乌压压地披在身上，糊在脸上，见过的人只说它有长在唇外支离的黄牙，指甲又尖又长，轻易就能割开人的头颅。

晚上回去的时候，我走过那片树丛，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直到回了家，看见妈妈还在厨房静静地煮粥。

「妈，五楼的住户…」

我一天都在想这件事情，我想知道吴华口中进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那只成精的黑狗吗？

妈却吓住了，慌忙捂住我的嘴。

「以后别提五楼的住户了，免得招惹了什么东西。等你爸爸出差回来，我们就找地方搬走。」

我却还是问出了口。

「他死了吗？」

妈没回答我，还是像昨天一样递给了我一碗粥。可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默认了。

只不过今天的肉粥里的肉沫看起来比昨天的要多一些。

楼主群很安静，消息还停留在昨天五楼和吴华的对话，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凌晨，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你们快来东边的窗户看，楼下那是什么东西？」

我立刻翻身下床，借着月色去看。楼下树影摇曳，一团黑影弓着腰躲在楼下。

「这么晚了还不睡，站在窗边干嘛？」

妈妈忽然推门进来，猝不及防地按开了我房间的灯。

「妈！」

我低声惊呼，赶忙上前去按掉。

再回到窗边时，楼下的黑影忽然以扭曲的姿势慢慢抬起，那双看不清楚的眼睛泛着诡异的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业主群的消息翻滚。

「肯定是吴春江养的那只黑狗！他儿子一直说那老狗成精了，要害人。」

「五楼被它害死了，这地方不能再住了！」

「它刚刚是不是往上看了，在看什么？」

我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打出一行字。

「我刚刚不小心打开了灯，它可能在看我。」

一时间大家又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住在九楼的住户回复我说。

「它不见了。」

我立马慌了神，连忙跑到门口守着，手里紧紧攥着把菜刀。

可想象中催命的敲门声并没有响起，只是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吴华发来了好友申请。

（三）

备注是「它看见你了，下一个杀的就是你，只有我可以救你。」

我刚要同意，手机却再次震动。

九楼用户的好友申请也弹了出来。

「不要相信吴华，他就是个杀人犯！」

我吓得手机差点没拿住，又是老狗成精，又是杀人犯的，死在谁手里我都挺惨的。

犹豫之下，我还是先同意了九楼的申请。

还没等我开口，他一连串的消息就砸了过来。

「我就住在吴华家楼下，吴春江死前和他这个儿子关系不好，隔三差五的摔东西。」

「那天夜里我睡不着，忽然听见有重物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声音。我就透过猫眼去看，吴春江就睁着眼死在我门口，白发上沾满了血迹。」

「是吴华，他亲手把吴春江拖了回去，清理好了血迹，还对着我的猫眼回看，只不过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所以后来，死了的吴春江是被他从十楼扔下去的。」

我听的毛骨悚然。

「那五楼的…」

我还在输入中，手机再次震动，吴华再次发来申请。

「不要相信九楼的话！他已经死了！」

九楼死了？那刚刚给我发消息的人是谁？我已经分不清他们的话是真是假了，犹豫了一会，还是同意了吴华的好友。

就算是杀人犯，也不能现在冲进来把我杀死。

「我就住在他家楼上，我听见了。九楼刚刚传来了敲门声，他开门了。」

敲门声，又是敲门声，他难道又要和我说是成精的黑狗吗？

「你又想说是老狗成精吗？」

他的情绪明显开始激动，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亲眼看见那条黑狗站起来，朝着我诡异地发笑。」

「我爸死的蹊跷，他其实，是自己从十楼跳下去的，砸在地上。眼球充血炸了出去，眼眶却直勾勾地对着黑狗的窝。」

我听的发怵，看着两个振振有词的对话框不知所措。

「你听见了吗?」

梯间忽然响起咚咚咚的声音，像是在拖拽什么。我小心翼翼地朝门外看，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可我忽然想到什么，顿时毛骨悚然。我们楼道没有灯，那九楼那晚又是怎么看清吴春江从楼梯滚下来的？

难道他真的在骗我?

吴华说，刚刚是老狗拖着九楼的尸体，已经下了楼，下一个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