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祖上重女轻男的很。

但对我这个正儿八经的女娃娃却不怎么样。

家里的人也奇怪的很。

男的子孙满堂、女的不育不孕，每年还会时不时惨死一个。

还有我那可怜的爹。

才年过半百就突然传来死讯。

01.

「妈，三哥生的孩子呢？」

我妈掂了掂手中的大盆：

「你是想吃红烧还是清蒸的？太复杂的妈也不会弄。」

我听的愣怔片刻，嘴巴张哆嗦着就是说不出话。

「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还跟你哥哥他们抢着吃呢，现在长大了还连口味都变啦？」

反应过来我妈的意思，我不由恶心的对着大缸弯腰干呕。

看着那碗血淋淋的血肉，一想到我竟然还吃过，就浑身到下直冒冷汗。

反倒是我妈，冷静的像是说着寻常家常话。

「妈！你这样做三哥他知道吗？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

我妈好笑地看着我，「你傻啦？这长子被活剥吃了这以后生出来的可都是男娃娃。」

「我爹没死的时候你就讨厌男娃的很，现在人没了你怎么反倒是喜欢上了？」

我妈被我问的动作一顿，半晌扭头冲我咧出一抹怪异的笑。

语气神秘：「这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孩子，你会感谢我的。」

02.

看着周围人吃的喷香，我只觉得难以下咽。

「阿朗，你愣着做什么？妈今天做的饭菜多丰盛啊，你回去了可就吃不着了。」

「二姐觉得好吃就多吃些，我早上吃的太多了，实在是没有胃口。」

我尴尬地呵呵笑了几声，忽略我妈灼热的目光，埋头胡乱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

须臾，家里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那个阿婆我认识，小的时候送给过我不少由她自己亲手缝制的娃娃。

我还特意挑了几个喜欢的放在自己家摆着。

「阿婆！您怎么有空来这了呀？」

「闻着味儿就来了。」

阿婆扎着双马尾，苍白的发丝倒显的她俏皮年轻。

只不过这大晴天的，阿婆怎么还打着一把伞？

那伞倒是漂亮极了。

全身白的发光，叫人瞧见了就欢喜。

「阿婆，你这伞真好看！从哪儿买的呀？」

阿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故作玄虚地拖长尾音说：

「这个啊……你去找你妈，你妈指不定做出来的比我这把还要好看。」

闻言，我亮着眸子去看我妈，完全把刚才看见的血腥场面忘的一干二净。

「妈！阿婆说的是真的吗？我也想要跟阿婆这样的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伞！」

我妈只是垂眸笑笑，「这伞难做，你得等等。」

03.

我家乡没有人死后火化的习惯，都是将死者完整地埋在土里供着。

假若尸体不完整，镇子会有专门的缝尸匠用猪皮之类的缝补。

我家里人口多，一人负责轮一个夜班给我爸的亡灵守墓。

今晚轮到的人是我。

临走前我妈特意嘱托我：

「要是有小孩迷了路找你问路，你千万不要回答，这些小孩精着呢。」

「你要是没答它又问你，那你就说你也跟一样也是迷了路的。」

我对我妈这番无厘头的话嗤之以鼻。

这但晚上的怎么可能还会有小孩子在外头逗留？

我妈就像是看出了我的内心想法，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脸也板着没有一丝笑容。

她又说：「要是遇到穿着红衣服的新娘找你搭话，你就装作没看见。」

「一定不要做出任何反应！就当她不存在！否则你后果自负！」

头一次见我妈这么紧张严肃的样子，叫我不由想起前些日子看的恐怖小说。

倒是跟《半夜叫你别回头》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我不信鬼神也不信佛祖，是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者。

我敷衍几句「好好好」，随便从碗里捎上几个大白馒头就吊儿郎当的朝我爹的坟墓走去。

04.

这地儿阴森的很，几辈人的尸体都埋在这块地底下。

路灯时不时泛着温馨的暖光，混杂在黑夜里却显得格外的诡异。

坟墓这块儿没人，就连动物和植被之类的活物都少的可怜。

一眼望去除了几块狗尾巴草就只有密密麻麻的墓碑。

「多有叨扰请勿怪罪……多有叨扰请勿怪罪……本人阿郎尽孝来为死去的父亲守灵，各位还请莫怪，争取早日投胎。」

我在我爸的坟前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地坐下，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毛毯紧紧地裹在身上。

好在这时候是盛夏，夜里头还不算冷，我勉强能够入睡。

可我恍惚间听见孩童诡异尖锐的陌生童谣。

「太阳被吞噬啦，尸骸被吸收啦……」

「雨停啦雨停啦，我们已经撑好伞啦……」

「手拉手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回家啦……」

伴随着孩童空灵澄澈的歌声，我不由咽了下口水，将毛毯裹的又紧了些。

许是好奇心在作祟。

我慢慢地探出脑袋，就瞧见远方有几个撑着伞的孩童朝我这处缓慢走来。

叫我惊讶的是。

那几把伞竟然跟白天阿婆撑的伞一模一样！

我呼吸一滞，一时之间只能本能地睁大双眼不敢动弹半寸。

「姐姐，我们迷路啦，你能带我们回家吗？我们真的好害怕呀~」

对未知的畏惧和恐怖顺着我的背脊疯狂地刺激着我的脑补神经，我几乎要叫喊出声。

那几个孩子的眼睛被人活生生挖下来，几滴血泪顺着空洞的眼眶流下，手臂上明显可见好几处被人用针线缝补的迹象。

被它们握在手中的伞散发着令人毛骨竦峙的冷意。

像我妈说的那样，见我不回答，它们竟然这真的又问了一遍：

「姐姐，我们迷路啦，你能带我们回家吗？我们真的好害怕呀~」

我抑制住内心的恐怖，颤抖着声线回答：

「我、我也迷路了……」

「姐姐~妈妈说过，撒谎是不对的哦~你身上有妈妈的气息呢~」

那几个孩子冲我露出阴森森的笑容，稚嫩的嗓音却显得诡异无比。

「带我们回家！带我们回家！我们迷路啦！姐姐带我们回家吧！」

它们突然张大嘴巴，露出里面锐利的獠牙，身上的四肢也开始脱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其同时，空中落了下阵阵雨滴，一点点浸湿着这片土壤。

而我身后装着我父亲尸体的那块地，里面竟然什么也没有！

我这才意识到。

我爸的尸体，不见了！

05.

我睁眼醒来，看见昨晚那几个孩童竟然躺在我的身上。

吓的我连滚带爬地下床尖叫。

我妈听见了不问三七二十一就冲我臭骂：

「鬼叫什么？叫你守灵你倒好，直接睡死过去了！」

我这才看清了那几个躺在我身上的「脏东西」，只不过是几个长相极其相似的玩偶而已。

我长吁一口气，扭头却看见阿婆撑着那把伞冲我笑。

「阿婆……那把伞……」

阿婆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嘘」声，「喜欢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这几个娃娃是您缝的？可是我昨晚分明看见它们……它们……」

「我告诉你，下次再贪玩可就没这么好运了，你忘了你那些哥哥们都是怎么死的吗？」

每年我家都会死去一个人，还基本上都是男性，奇怪的就像是被人恶意诅咒了似的。

我妈端着一碗味道极其鲜美的汤来，逼着我一口一口喝干净。

可我喝到底的时候，却发现一颗牙齿。

还没等我细看，我妈一把手抢去，慌慌张张地说：

「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牙齿掉了都不知道。」

可那颗牙齿呈深棕色，边缘极其不规则。

我妈早些年就做了陶瓷牙。

这分明就是老人家的牙齿啊！

阿婆呵呵几声，撑着那把冒着寒光的伞盯着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