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云水村有一个独特的习俗,每逢端午都会选出一位五毒娘娘表演五毒戏。
表演结束之后,这些女孩无一例外地失踪了。
而现在,我带着男友一起回到村里,准备观看一场极具特色的五毒戏。
但所有人都没没想到,这场戏成了我们村最后的一场戏。
1
鞭炮噼里啪啦地响起,身边的男友周远被吓了一跳。
我在一旁取笑他:
「亏你还是个大男人,鞭炮声都能把你吓到。」
他被我说得有些不自在,嘟囔道:
「还不是你之前跟我介绍的五毒戏太反人类了,搞得我现在一惊一乍的。
亏我还特意在宝贵的假期陪你回老家,你就是这样招待我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五毒戏是我们老家的一项传统节目,一般会在端午节那天于我们村子里的祠堂大院举行。
所谓的五毒,指的是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
而五毒戏就是由云水村的村老集体选出的「五毒娘娘」在戏台上与前五者共舞的戏曲节目。
云水村在南方一带,夏季又热又湿,常受五毒困扰。
五毒戏是村子里流传了几十年的习俗,据说在端午节当天来这么一出,可以保佑村民们在接下来的一年不受五毒之害。
周远第一次听说这种习俗,眉头都拧了起来。
「把蜈蚣毒蛇什么的放到戏台上与人共舞?这也太危险了吧?!」
我安抚他:
「放心吧,都已经演了几十年了,每一年选出来的五毒娘娘早早地就会将自己演出时搭档的五毒好好驯化,
通过喂药和特殊气味来操纵它们,不会出事的。」
周远是北方人,因为考到了南方的大学,后来也留在了本地工作。
我们俩第一次在餐馆里吃到蛇羹的时候,他那副受到惊吓的样子,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我知道他应该很怕这些东西,也不逗他了,指了指前面挂满了红灯笼的院子。
「这就是我们村的祠堂了,戏就要开场了,赶紧入座吧。」
周远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严肃的祠堂,又惊呆了。
「不是,你们怎么在上面挂了灯笼呢?」
肃穆的墙体颜色搭配着红红的灯笼,显出了一种怪异的喜庆。
我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的手:
「今天是端午嘛,一年一次的庆典,当然得热闹点了。」
我们跟着人群一同涌进了祠堂的大院里,一旁是门窗紧闭的屋子——五毒
娘娘正在屋子里做准备,我们则在院子里随便找了两个塑料凳子坐下来。
没让观众等太久,好戏开场。
幕布拉开之后,首先出现的是一条足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的蛇,另一边则垂落了一只漆黑的蝎子。
五毒娘娘此刻应在幕后操纵这些毒物,而舞台中央的路人小生被吓瘫到了地上。
这一幕戏要表演的内容是五毒为祸人间,接下来登场的五毒娘娘则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会将五毒一一收服,让它们从此成为神女座下的护卫。
非常俗套的剧情,但我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自从去城里读高中之后,我也有好些年没回来看过五毒戏了。
自从第一幕开场之后,周远就一直紧紧贴着我,手也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知道他害怕,就宽慰地将另一只手也附了上去。
刚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前面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
「啊——死人了——」
2
我被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错愕地看着前方的戏台,这才发觉扮演路人的小生正被毒蛇紧紧地缠绕在身上——
按理来说,只是演戏而已,不可能缠这么紧的。
再仔细一看,毒蛇的牙死死咬住了他的脖颈,眼看人已经身体抽搐,快没气了!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边一阵风呼啸而过。
是周远。
他眼看有人陷入危险,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对毒蛇的恐惧,大跨步地跑了过去,顺手抄起一根树枝就想要把蛇引开。
谁知蛇根本没有搭理他,迅速从那人身上爬了下来,又以闪电般的速度串到了离它最近的前排村民身上。
「啊啊啊啊!」
这下,整个大院里都炸开了锅。
所有村民都惊慌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疯狂地往院子门口涌去,都想快点离开这个毒物的狩猎场。
不仅是毒蛇和毒蝎子,很快,生得无比丑陋的巨大蟾蜍也从幕后一蹦一跳地跳了出来。
一个村民不慎被他的舌头舔中,那片皮肤瞬间起泡,发紫,他本人也发出了骇人的尖叫声。
村民们慌里慌张地朝院子外面跑去,却发现院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群五彩斑斓的蜈蚣和壁虎,牢牢地把守住了院门口……
这下,有好几个村民已经快要崩溃了。
「怎么会这样?!」
「这些毒物是从哪里来的?」
「五毒娘娘……对了,五毒娘娘去哪里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和周远对视一眼,他立刻掀起了帷幕——
幕布后面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那位理应在幕后操纵毒物演戏并等候出场的五毒娘娘。
然而,一直盯着那边的我瞪大了眼睛,只感觉一股凉气袭上心头。
不会错的!
在他掀开幕布的那一瞬间,分明就有一道鲜红的影子一闪而过!
前有毒蛇蝎子,后有壁虎蜈蚣,两边还有蟾蜍虎视眈眈。
已经有好几个村民中招了,浑身僵直,躺在地上也,不知还有没有气。
一场好好的听戏集会,居然变成了死亡盛宴。
再加上刚刚一晃而过的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五毒娘娘」
……我几乎陷入了绝望。
我身边的村民中已经有人开始痛哭流涕,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似乎在祈祷哪路大仙放过他们。
就在这绝望时刻,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双目无神,发疯般地挥舞着手里的一个用黑布缝制的小锦囊,嘴里吼着:
「护身符,护身符!我有护身符……它们不能靠近我!」
「别过去!」
周远见不得有人送死,急得直接从戏台上跳了下来。
然而,惊人的一幕出现了。
3
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拿着黑锦囊在周围舞了一圈之后,那些毒物竟然真的好似忌惮什么,一边发出嘶嘶的声音,一边退开了。
转眼间,周围变得干干净净,看不见一条蛇或者蝎子,仿佛刚才我们被毒物团团包围的困境只是幻觉。
周远万万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惊人的一幕,看起来都惊呆了。
他刚才离那条粗壮的花蟒蛇极近,几乎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条蟒蛇就像听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刷刷几下就潜伏进了草丛中,不见了。
他跳下戏台,第一时间跑到了我的身边。
「秋秋,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走向了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周远也急忙跟上,好奇地看着男人手中的黑锦囊。
「这锦囊居然是黑色的?里面装了什么?雄黄吗?」
我听了只想翻白眼。
「雄黄只是用它的气味驱除毒物,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而且也没有这么恐怖的效果好吧?」
周远讪讪闭嘴,我则抬头看向脏兮兮的男人,心情十分复杂。
「海哥,好久不见了。」
然而,男人却没有理会我,而是突然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发出意味不明的吼叫声。
周远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警惕地挡到我的面前。
「秋秋,这男人精神状态不太对劲,小心点。」
「这人叫刘大海,他是个疯子。」
旁边有缓过劲来的村民好心提醒道,「不过他平时不伤人的,别担心。」
我也叹了口气,有些伤感。
「海哥他……原本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们都是在一起长大的。」
周远知道我家的情况,下意识开口:
「你姐姐她不是已经……」
然后他又猛地反应过来,尴尬地道歉:
「抱歉啊,我……」
「没事的。」我摇了摇头,
「都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我已经走出来了,但是海哥却还没有。
当年姐姐死后,他就疯了……唉,真希望有生之年他能恢复正常。」
周远也很是唏嘘:「你这位准姐夫还真是个痴情人。」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正是我们云水村的村长。
在我小时候,他还是个很有精气神的中年人,现在已经头发花白了。
他眯着眼睛盯着我,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秋丫头啊,有好久没见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村长咳嗽了两声。
在他说话的时候,他身后有两个壮实的年轻人上前,架住了刘大海。
周远皱了皱眉,下意识拦住了他们:「你们要干什么?」
村长急忙开口:
「小伙子,你误会了。大海是我侄子。他爹妈死得早,自从他疯了之后,一直是我们全村人募资养他,还给他建了一栋房子。只是他经常到处乱跑,我们现在是要把他送回去。」
周远这才松开手,看着两人将刘大海拉走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被这样拉着走了,全程没有反抗。
村长又开始咳嗽了。
「没想到今年的五毒戏会出这种事……唉,也不晓得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我为老人家拍背顺气,主动提出要帮忙。
「这样吧,我和我男朋友先去附近找一找五毒娘娘,看能不能把她带回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绝对和那位没出场的五毒娘娘有脱不开的关系,她现在人不见踪影,有可能是心虚就先一步躲起来了。
于是我和周远先进了屋子转了一圈,果然没人。
随后又按村长给的地址,去了今年选出的五毒娘娘的家里,但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太阳已经在落山了,我们只好往回走。
一路上,周远都在朝我感慨,我们村子里的人这么好,连疯子都愿意无偿养着,也不知道那个五毒娘娘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
我只是听着,没吭声。
我家的房子刚好建在村长家后面,当我们路过村长家的窗子的时候,隐约有对话声传了过来。
「……哪里都找不到她,这下我们明天该怎么做护身符啊?」
4
是村长那标志性老烟嗓。
「该死,今年的五毒娘娘是谁选的,这下全村的人都要被她害死了!」
这个年轻些的声音我不太熟,应当是村长比较看好的年轻一辈。
周远听到这里满脸的疑惑,忍不住捅了捅我的胳膊,用口型问我:
「你们这里的五毒娘娘还兼职做护身符啊?」
我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示意他继续听着。
大抵是我的脸色太严肃,吓到他了,他也没有动作了。
屋子里传来砰的一声响声,似乎是那个年轻人将什么东西踢到了地上,他的声音很烦躁。
「刘叔,那个贱人肯定是害怕了,跑路了——但是我们今年的护身符该怎么办啊?」
村长一边咳一边遏制他:「闭嘴,不许对五毒娘娘不敬!」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愤懑:
「难道我说错了吗?依我看就该好好让他们认识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然要是每个人都像刘椿那贱人一样死了都不安分……」
「都说了让你闭嘴!」
屋子里静了片刻。
周远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我的身体也有些微微的颤抖。
刘椿是我八年前死去的姐姐的名字。
过了一会,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秋丫头回来了,别在她面前提椿丫头的事。」
「至于今年的五毒娘娘……找不到就算了,之前大海拿着旧的护身符也可以逼退那些东西。
幸亏我去年留了一部分旧材料在地窖里,等会儿我把东西拿上来。
咱们连夜制作成护身符,明天发给大伙儿,今年就先这样凑合着过吧。」
「也只能这样了。刘叔,您去拿可以吗?要不要叫大海回来?」
「不用,只要不是在祠堂大院捡材料就用不着他了。」
捡材料?什么材料?制作护身符的吗?
我的心脏正在砰砰狂跳,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离某个骇人的真相无比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