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藏的罪恶

2024-12-12 16:39:444375

1

H市的郊外,一间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的平房内散发出阵阵香味。

一条觅食的野狗顺着香味寻到这里,冲着屋内汪汪叫个不停。

随着“吱嘎”一声,房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个男人,他脸色惨白,将一块肉丢到野狗面前。

于是出现了这一幕:四野无人的郊外,一条狗叼着一只断手,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

1.

阳光明媚的午后最能让人困乏,我趴在办公桌上准备小憩一会,还没开始打哈欠,就被刘队一把拍了起来:

“三组全体人员注意,两分钟后到会议室开会。”

我迷迷糊糊的站起身,一旁的薄清泉用手肘点了我一下,神秘兮兮的说:

“哎,赵天明,精神点,看老刘这脸色,咱们这次是有大案子了。”

我和薄清泉上的是同一所警校,毕业后又同在H市的警局里任刑警,据我了解,薄清泉最大的特点就是:遇到案子就兴奋。

“九月二十一号,被害人于延庆与好友刘永,江胜浩一同结伴出游,据被害人家属所说,二十一号傍晚,就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

刘组长在陈述完案情后,简单的做了个总结,三名被害人都是H市家产颇丰的企业家与慈善家,社会影响力很大,局里的领导们对这起案件非常重视,要求三组以最快的速度侦破此案。

“具体细节,都已经发到各位同志的邮箱里了,希望三组的同志,不负众望,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在仔细的查看完案件信息后,我和薄清泉不约而同的感叹到:

“真他妈残忍啊。”

凶手将三名被害人的尸体切块煮熟,装在三个独立的塑料袋里,密封好后再分别寄往三名被害人家中,可能是怕煮熟的尸块不利于被害者家属确认身份,凶手还将三名被害人的私人物品一同邮寄了过去。

薄清泉揉了揉鼻子,语气愤愤的说:

“这得多大仇啊!”

我推了下眼镜,看着电脑中的图片有些反胃,切碎煮熟后久置的人肉实在是太挑战我的视觉和嗅觉了。

薄清泉思索了片刻后开口说到:

“是不是应该先查查,他们仨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仇人,又或者是与他们其中一个人积怨已久那种。”

我用手指了指电脑屏幕,转头看向薄清泉,提出了疑问:

“怎么确定,这三堆烂肉,就是三名被害人?”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子照在薄清泉脸上,他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样子,皱着眉,微微抿唇,格外严肃。

“煮熟的肉,很难检测到DNA,你是怀疑那三个人还没死?

我轻轻点了下头,光凭那三件私人物品还不足以确定被害人的身份,况且根据法医的报告来看,尸体并不完整,有没有可能,他们三个还活着?

“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只是想绑架他们三个,目的是勒索钱财……”

我拍了拍薄清泉的肩膀,淡淡的说:

“总之,你先查清楚这三个人是怎么认识的,这次又为什么一起结伴出游,或许对案情有帮助。”

薄清泉很赞同我的提议,干劲满满的走出了办公室。

十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可阳光依然明媚,薄清泉迎着午后的暖阳走出警局,而我,则躲在阴暗的角落,任凭心中的恨意疯长。

2.

第二天一早,薄清泉便拿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端起我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得意洋洋的开始讲述自己的调查结果:

“于延庆,刘永和江胜浩,他们仨是在一次旅行中认识的,是一次穿越沙漠的旅行,当时正巧遇上了沙尘暴,他们三个与旅行团走散了,靠着吃仙人掌和自身储备的一点干粮等到了救援,从那以后,关系才开始亲密起来。”

我挑了挑眉,随口接了句话:

“那还真是,过命的交情啊。”

薄清泉没有看我,只是摆摆手,继续说:

“与旅行团走散的,还有一个女生,叫许唯一,刚大学毕业,是那场事故中唯一一个没有获救的,失踪了,警方推测应该是被沙尘暴卷走,落了单,到现在都没找到,八成是……”

真没想到薄清泉的动作这么快,他查到很细致,敏锐的直觉好像为整件事情开了个二倍速一般。

我转头望向窗外,用手扶了下冰冷的镜框,心里想着,怎样才可以快点跳过这些繁复的前戏。

薄清泉见我心不在焉,抬手拍了下我的肩膀,随后抽走了我面前的报告单,陷入了沉思。

报告上显示,法医目前只能确定,邮寄给三名被害者家属的腐肉,是人类的,但是里面的DNA已经全部被破坏,无法鉴别身份。

这对于警方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因为只要没找到尸体,就存在着这三个人还活着的可能。

“现在总局已经加派人手,扩大搜索范围,说不定还存在一线生机。”

很快,负责搜索的警察便传来消息,三名被害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H市郊区的一家宾馆,遗憾的是,这家宾馆设施简陋,没有监控,甚至不需要登记就可以入住,所以并没有留下太多线索。

“三个老总,居然会选择在那聚会,真奇怪,老赵,我总觉得那家宾馆有问题,老赵,走,陪我去看看。”

薄清泉抓起车钥匙就准备冲出去,我没有动作,依旧淡定的坐在工位上,语气平静的对他说:

“你自己去查吧,我一会要走访三位被害者家属,了解一下信息。”

薄清泉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我催促着让他快走,生怕自己表现出什么破绽。

薄清泉太了解我了,所以在他面前,我总是万般小心。

迫于舆论压力,警方紧急对H市境内进行了地毯式排查,很快便找到了第一具尸体,根据DNA比对结果可知,死者是于延庆。

我独自坐在办公室内,盯着屏幕上的照片,目光阴冷。

照片中,于延庆的四肢被切断,根据伤口的平整度可以看出,凶手应该拥有一台大型切割机,经过法医鉴定,于延庆的四肢,均是在他生前被切断的。

“也就是说,于延庆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分割了。”

匆忙赶回的薄清泉,在听过我的叙述后打了个寒颤。

“没错……于延庆,是被活活疼死的。”

我皱着眉,叹了口气,对面的薄清泉愤愤不平的骂着凶手,说他没有人性,简直是丧心病狂。

“有人性的,那还叫凶手吗。”

我把放下手中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于延庆的背部,以及被切断的四肢上,均有刀伤,凶手应该是想活剥下他的皮,但碍于自身差劲的刀工与不专业的手法,没能成功,最后只好改用机器切割。

“尸体的肌肉已经萎缩,法医推测,二十一号晚,于延庆应该就已经遇害了。”

我看向薄清泉,只见他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是处于放空的状态下,嘴里一直嘟嘟囔囔的:

“九月二十一号,这么巧的吗?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我猛的凑到薄清泉面前,看他吓的连连后退,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座位上:

“九月二十一号,是于延庆,刘永和江胜浩他们仨个,被困在沙漠的第四天,当时他们的食物和水都已经耗尽,是生死存亡的转折点。”

说完,他再次陷入沉思,转过身去,喃喃自语到:

“难道是为了纪念?不对啊……”

我叹了口气,看向薄清泉,语气中带了些许无奈:

“如果真的要纪念,也应该是纪念他们仨获救的日子,干嘛要纪念遇险呢。”

沉吟片刻后,我继续说到:

“又或者,是祭奠……”

薄清泉猛的回头看向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快速跑了出去。

我站在窗户旁,看着楼下的薄清泉驾车疾驰而去,喃喃自语到:

“就顺着这条路继续走吧,走到我为你布置的终点线。”

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压在人的头顶上,显的格外阴沉,一场博弈正悄无声息的进行着,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我都是赢家。

3.

H市郊区的一间小屋内,走出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他面色苍白,身形消瘦,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情绪十分激动。

“是,是来接我走的嘛!”

男人人点点头,打开车门后对着他微微一笑:

“是啊,上车吧,趁着现在,还能走。”

凌晨两点的警局内灯火通明,三组的警员全部就位,薄清泉拿着文件夹,语气严肃的说:

“两年前,于延庆三人在旅途中突遭沙尘暴,靠着吃仙人掌和旅行包内的干粮等到了救援。”

薄清泉停顿了一下,举起一份记录继续说:

“我去走访了旅行团的导游,据他所说,于延庆三人的旅行包是这家旅行公司提供的,正常情况下,里面的确是会配备应急干粮与水,可于延庆三人,因为嫌弃旅行包太重,便将应急物资扔在了营地,这是导游的笔录。”

我抬头看向薄清泉,脑海中浮现出了于延庆尸体的惨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冷冷的开口到:

“既然他们没有携带应援物资,那又是靠什么活下来的,没有劝导和制止游客的不正当行为,导游应该承担责任,为什么这三人在事后均没有向旅行公司提出索赔。”

薄清泉看向我,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却多了一丝探究。

他缓缓的开口回答了我的问题:

“九月二十一日,是他们遇险的日子,也是那场事故中的遇害者,许唯一的忌日,所以我怀疑,许唯一的死,与于延庆三人有关,他们没有向法院提起诉讼,可能就是为了平息这件事。”

我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虽然薄清泉平日里大大咧咧,但不可否认,在当警察这方面,他很有天赋,足够聪明,又机敏。

对面的薄清泉继续讲述着自己的推论,大屏幕上投射出了一张图片,上面赫然写着“杜德利食人案”。

一八八四年,杜德利船长,斯蒂芬斯助手,布鲁克斯船员和十七岁的见习船员帕克,所在船只因为暴风雨失事,他们四人逃到救生艇上,距离陆地超过一千英里。

在无尽是漂流中,四人的精神与身体接连崩溃,救生艇上少的可怜的水与食物早已被耗尽,最终,濒临死亡的三人杀死了虚弱的帕克,依靠他的尸体活了下来。

“我怀疑,许唯一当初并没有被沙尘暴卷走,而是被于延庆,刘永,江胜浩三人杀害,他们杀害了虚弱的许唯一,而且,吃了她……”

办公室内的警员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同类相食,不管是在古代,还现在现代,都令人毛骨悚然。

薄清泉合上文件夹,对上我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说到:

“我已经调查过了,于延庆三人获救的地点,没有仙人掌。”

还没等我们继续深入研究,警局就接到消息,第二具尸体找到了。

据报案人说,他早起晨跑,却在路上看见一条野狗叼着一直断手,不紧不慢的闲逛,当时吓的魂都没了,连忙报警。

最终,警方在附近的一片荒草地里找到了刘永的尸体。

据说警察赶到时,尸体已经被野狗啃食的面目全非,不过话说回来,刘永的尸体能被找到,还要好好谢谢这些野狗。

经过DNA比对,确认了是刘永的尸体,凶手的杀人手法照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尸检报告上显示,凶手在刘永还活着的时候,拔掉了他的指甲,又将他的腿骨敲碎,最后拦腰斩断,抛尸荒野。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的话,凶手很有可能是许唯一亲近的人,对方知道了许唯一真正的死因,继而对于延庆,刘永和江胜浩三人展开报复。”

薄清泉面色凝重,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机拍下抛尸现场。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应该先从许唯一查起。”

我点点头,肯定了薄清泉的话。

刘永的死状奇惨,尸体又暴露在了大众视野中,当地甚至为此引发了不小的骚动,媒体大肆报道,而警方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局里的领导们非常生气,限三组一天之内理清线索,给民众一个交代。

回到办公室的薄清泉格外沉闷,孤零零的坐在电脑前,愁眉不展,凶手的杀人动机非常明显,为许唯一报仇,问题是,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嫌疑人。

我端了杯咖啡,坐在薄清泉对面,听他低声叹息:

“他们三个,杀掉了许唯一,还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还……”

还继续受人尊敬,幸福快乐的活着,他们对许唯一这个无辜可怜的亡魂,没有一丝愧疚。

我转头看向窗外,这座城市的夜晚依旧繁华,车水马龙,灯火阑珊,三位“慈善家”的死亡都没有给它带来丝毫影响,何况是许唯一那种角落里的人呢。

“他们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却没有逃过正义的制裁。”

听了我的话,薄清泉缓缓抬头,轻声说:

“赵天明,这真的是正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