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吵闹声随着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

一刀封喉，杀人，碎尸，肉沫冲马桶……

我在睡梦中，楼下却在打扫凶杀现场。

原以为，我会恨极了凶手把我的房子变成凶宅……

……

1

我是一个五层自建房的房东，五楼以下都是租客，我住在顶层。

案发那天和每个晚上一样，我吃了安神药，睡沉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我吵醒了。

伴随着的还有楼下401激烈的吵架声。

401是一家五口，公公婆婆和一对小夫妻，以及一个刚刚满2岁的女儿。

听不出吵架的内容，只有砸碎碗碟的声音还有肉体磕碰在墙体上的闷响。

他们家吵架几乎是家常便饭……

我没放心上，抹黑戴上降噪耳机接通了电话。

「喂？芬姐？你听到吵架声了没？」

是402的住户楼慧慧，是一个小网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听到了。」

「我觉得不对劲！这次小楚叫得太惨了，我们要不要管管？」

小楚就是401的女主人，曾经是个大学老师，后来为了照顾孩子辞职了，和对门的楼慧慧成了很好的朋友。

一楼的李婶说小楚跟她公婆关系很差，在外面也经常见他们吵架推搡。

我摘下一只耳机，听了下，吵架停止了。

「吵完了，没事，谁家不吵？慧慧啊，大半夜打电话，吓死人的！」

搓了搓脸，感觉精神真的很差，医生给我开的安神补脑的药似乎没什么用。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我正想挂断，突然楼慧慧有些哭腔地说了句，「芬姐，怕是死人了！」

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手机画面，觉得好像是自己癔症，幻想的……

「嗡」手机又震了一下，吓了我一跳，是条微信。

301的住户，张峰。

【芬姐！楼上吵架好厉害！我听到刀掉在地板上的声音了，之后就没动静了，我们要报警吗？】

哎，这群年轻人，太会脑补了，吵架就报警，警察叔叔要忙死了。

我正想回复，就收到402楼慧慧给我的微信。

【芬姐，我去看看。】

今天下班时间到后。

严川柏在进更衣室前，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

「听说咱们医院新来了一个行政经理，是个富二代，还很帅呢。」

「好像，好像叫什么白南星，对，就是这个，名字也好听诶，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我当时还无语，这跟有不有钱有什么关系吗？

那些声音又道：「咱们严医生也很帅啊，反正我只喜欢他一个。」

「切，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人家看得上你吗？」

「不过话说回来，严医生也就是差了点家境，诶我跟你们说件事，听说……严医生的父亲死后，他妈就跟有钱人跑了……」

「真的假的？」

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眼光？那个天天卖弄风骚的男人怎么能和这么温柔美好的严医生比呢，他怎么敢的？！

我哼了一声，把自己埋在头发里，决定不看这些让自己生气的人。

只是严川柏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若无其事地开了门，还和那些人点头问好。

那些人瞬间噤声，灰溜溜地跑了。

2

我当时还感叹说严医生教养真好，都不和人计较的。

没想到，他是都憋到了心里。

那东西是什么？

我可以看到他的手脚和头的形状，灰蒙蒙程半透明状态，就那么慢悠悠地，如同没气的氢气球一样跟在楼慧慧身后……

就在那东西几乎快要贴到楼慧慧背后的时候，401的房门打开了！

我松了口气。

那东西就停在了门口，背对着监控，看不到脸，一动不动的……

我忙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楼慧慧让她小心，待会出门别被吓到。

「嘟嘟嘟……」迟迟没有人接。

不知怎地，我觉得后背发凉，就像是被人注视着……

一扭身。

一个灰色半透明的脸放大在显示屏上！

他五官混沌在一起，勉强通过轮廓分辨出眼耳口鼻。

我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把手机掷了过去。

屏幕裂了，那张脸却更加诡异阴森地盯着我！

没错，是在盯着我！

虽然没有眼睛，但让我毛骨悚然的是那黑黢黢的空洞……

身上的汗一直冒，只觉得头比以往更疼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是不是药吃太多出幻觉了！

剧烈的视觉冲击，让我几乎情绪崩溃……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我摸到掉在脚边的手机，接通。

「芬姐，没事，我已经回家了，小楚没事，是我大惊小怪了，打扰你休息了，实在抱歉啊！」

我提了一股气，看了眼监控。

花掉的屏幕上，只有彩色的竖纹和空荡的楼道。

看来，楼慧慧已经回去了。

还好，还好……

我咽了口吐沫。

「你回去就好，没事就好。」

刚才的事，想必是我没睡好，幻想的……

「你怎么了？芬姐，听起来你很紧张的样子。」

「没什么，我先睡了。」

3

挂断电话，我就躺在床上，却感觉自己似乎被一种无形罩子罩着，逼仄得我喘不过气……

想起平时见到小楚，眼角或嘴角总是带着伤。

其实，在她公婆来之前，她老公周志文对她也挺好的。

只是生完孩子，婆婆要来伺候月子，公公也跟着来了。

从那以后，401的争吵声就不断。

已经这样吵了快两年了，我报警也有两三次，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有时候，看到她的伤痕，真想问她，「为什么不离婚？」

只是，我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

胡思乱想的，药效也上来了，我也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下楼，看到401的房门，想去问问小楚的情况，又怕她婆婆嫌我多事。

却猛的和小楚的公公打了个照面！

小楚的公公对小楚挺好的，我倒是经常看到他帮小楚拿东西，帮她抱孩子的……

他看都没看我一眼，面无表情的就这么立在电梯口处。

「周叔，早上好。」

没有回应。

他一身土灰色的唐装，正对着电梯，我只能看到他青白的侧脸。

不由得想起昨晚那张趴在监控上的脸……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没再敢看他，就匆匆下了楼。

本来还想去402问问楼慧慧情况的，眼下看来还是晚上再说吧。

到了一楼，就看到李婶，她好像是一直看着楼梯口。

看到我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婶？怎么在这灌风口里站着？」

李婶摆摆手，一脸神秘兮兮地走过来，拉住我的手。

「小芬，婶子有事跟你说，你进来！」

她手很冰凉，我以为又是讲房租的事，很不情愿地跟了进去。

我直接开门见山。

「婶子，房租不能少了，你看你家天天熬中药，二楼的租户都被你熏跑了……」

李婶尴尬地笑了笑，又望了望门口，轻声说了句，「昨晚，小楚她家又吵架了？我跟你说，我知道……」

李婶很爱八卦。

楼慧慧又带不同的男人回家过夜……

张峰被他老婆训了，因为帮了小楚抬婴儿车……

还有，小楚又被婆婆按在地上打了，骂什么骚货不要脸……

4

我被迫听了很多东家长西家短的事，今天却不想听了。

随即开口道，「李婶，我今天真的有事，我闺蜜来看我，我得去接她！」

「我长话短说！我看到小楚跟她公公搞破鞋了！」

李婶一副「你看看，这事不小吧？」的表情，我讪讪地笑了，有些不相信。

小楚是个大学老师，最起码的人伦纲常她是不会破的，何况，她公公是个秃顶的胖老头，搞什么破鞋……

我敷衍地点头笑了，匆忙道了别，就开门准备走。

李婶还在身后嘟囔，「不信拉倒！哪天她家出大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装作没听到，出门了，开车去接我闺蜜，刘佳。

刘佳是一名出色的刑警，虽然年纪不过30却破了很多案子，是警队里的灵魂人物。

身为她的闺蜜我很骄傲。

这次也是立了功，领导给她放假，她来这里看我。

我们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吃饭，逛街，一直到

夜很深了才回了家。

一进楼里，刘佳就捂着鼻子，「什么味？这么冲！」

李婶家门开着，想必今天又熬中药了……

我扭头对刘佳解释，「两个老人家，每天熬点药，我闻着却是很舒心呢。」

刘佳一脸警惕地皱眉看着楼梯口，眼神很是锐利。

「好啦！你又犯职业病啦？好啦，好啦，别疑神疑鬼啦，我买了个按摩浴缸，咱俩一起泡泡！」

刘佳盯了盯楼梯口，随即也舒展开来，笑了笑，「也是！我放假了！必须宰宰你这个小富婆。」

说完，我俩坐电梯到了顶楼。

为了跟楼下分开，我做了很好的隔离设备，这样我的私人领域不受打扰。

刘佳一边吐槽我资本家的生活，一边躺进浴缸里享受。

我关了浴室的灯，打开投影仪。

我还没坐进浴室，就听到了楼下激烈的争吵声！

摔盘子，砸碗，还有男人的低吼声，女人尖锐的叫声，还有孩子的哭声……

这次听得很清楚，去死，找打，臭婊子……

我扭过身，就看到刘佳赤身裸体地从浴缸里站起来。

她给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我的身后。

瞬间，我就汗毛直立。

能让她用这种严肃表情的时候，要么是有大虫子在我身上，要么就是身后有人……

我捂住嘴，僵硬地转过身。

一个人形的东西正趴在浴室的玻璃门上。

5

影影绰绰，看起来是个没多高的人，只是幽幽地站着，没有任何动作。

刘佳已经穿好衣服，来到我身边，轻声问道「你们楼里有这种身形的人吗？」

我眼前浮现早晨看到的小楚的公公。

点了点头，刘佳拿起厕所里的一把除垢的小铲子，背贴在门上，低声问，「什么人？」

门外的人影没动……

我鼓起勇气，走到刘佳身旁，尽量平静地问，「周叔，是你吗？」

人影缩小了一点，说明他向后退了。

刘佳一把打开门，一阵凛冽的风吹进来，几乎睁不开眼，隐约看到一个土灰色的身影朝着大门飞快地窜了过去！

「站住！」刘佳大喝一声，拿着小铲子追了过去。

我定了定神也跟了出去，却只看到刘佳一个人拿着小铲子现在门口。

「人呢？！」

刘佳面色凝重，低声道，「房门还是锁着的，没有人开过，还有……」

「吵架也停止了？」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楼下的吵架也停止了。

是巧合吗？

但是，方才的身影像极了小楚的公公，周叔。

思忖片刻，我决定打电话问问小楚，她公公刚才是不是出门了。

打了好几个没人接。

明明刚才还在吵架，现在怎么不接电话？

看了下时间，十二点十分，想了想，这时候还没睡的应该就楼慧慧了。

或许，她能联系到小楚。

不过，她可能在直播，我得先确定一下，别打断她的直播就不好了，毕竟，这事明天也可以问的。

刘佳拿着小铲子，跟我坐到地板上，看着我找出楼慧慧的直播间。

她果然在直播。

粉色的房间，她一身禁欲的黑色紧身裙，极具诱惑。

突然，一条评论引起了我的注意。

【美女，你身后有人！】

瞬间，弹幕炸开了锅。

【真的有人！我草！】

【小慧慧，有人，半个人影在你身后！】

我仔细去看，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6

在楼慧慧身后的白纱后面，一个人影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楼慧慧也注意到弹幕的文字，脸色惨白地笑了，「别开玩笑了，我就一个人住，哪里有人呀！」

【就在你身后！你回头看啊！】

【回头！】

【别回头！快跑！】

我和刘佳对视了一眼，「怎么看怎么像刚才那老头……」

「可是，这才多久啊！他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手脚也不能这么灵活吧？」

周叔快七十岁了，虽然平时里很不服老的样子，但是从我这里就算翻窗户，也不能这么快到楼慧慧家里，还不背发现吧？

除非……

一股诡异的氛围包裹着我，吞了吞口水，问刘佳，「要不，我们去看看？」

就在楼下，也不远，万一是周叔心存歹意，我们也算做好事了。

万一，是别的，刘佳还能保护我。

刘佳身为刑警更是满口答应，而且，她表情比刚才更凝重了……

打定主意，我去卧室换衣服，刚才我裹了浴巾就追出来了。

刘佳也去浴室把洗澡水放掉，今晚肯定没心情泡澡了。

「小芬，楼慧慧不见了……」

什么？！我正在穿衣服，突然被刘佳的话惊得一激灵。

不见了，什么意思？

我三两下套上衣服，走到刘佳身边，她正在看手机里的直播。

果然，楼慧慧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弹幕一直在刷。

【小慧慧，你去哪了？】

【主播是吓尿了吗？】

【话说，那鬼影子也没了啊。我们不会看了场杀人直播吧？】

刘佳看到这里，再也等不住了，嘴里一直嘟囔，「我就知道不对劲！真是傻！真是傻！」

她直接开了大门，开了隔断，朝着楼下跑去。

我看了眼监控，她就已经到了402门口。

不再耽搁，我也冲了下去。

刘佳一个陌生人，半夜敲门，楼慧慧怕也是不敢应的。

到了楼下，刘佳一直敲门，门里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喊了喊，「慧慧，是我，芬姐，你在家吗？」

还是没有动静。

7

刘佳冷静地指挥我，「你先打电话联系她，我去楼上看你家监控，看有没有人去过她家！」

说完，她就利落地上了楼。

我站在原地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却收到刘佳给我的微信。

【上来！快！】

为什么不直接喊我？

为什么还发微信？

想不了太多，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一是担心刘佳出事，二更是怕那东西卷土重来……

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我们报警吧？」

刘佳摇摇头，沉声道，「不必，只是……你看……」

十二点十二分的时候，楼慧慧面色慌张地冲出了402，到了401门口。

更让我汗毛直立的是，在她身后还跟着一团模糊的东西，那是一抹灰灰的阴影黏在她的身后。

随着401开门，楼慧慧进去了，那团东西却留在原地。

慢慢汇聚成了一个人形……

「我草，这他妈是什么？我昨天……」突然，脑子里闪过一道光，觉得有什么联系，又想不起来。

「昨天？」

「对，昨天，我就看到这个东西了！」

我话音没落，就看到监控中那人形的东西看了眼楼上，慢慢消散了……

接着，刘佳的身影就出现在监控里……

它怕刘佳这个刑警吗？

又跟401有关，到底小楚家里出了什么事？

我正想拨通小楚老公的电话。

楼慧慧却打电话过来。

实时监控中，楼慧慧也从401出来了……

「芬姐，有什么事吗？」

楼慧慧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无异。

「哦，我刚刚看你直播来着，看弹幕说的，有些担心你……」

「没事的，家人们都太大惊小怪了，没事的哈。」

「对了，你今天听到小楚家又吵架了吗？什么杀了你之类的……」

「啊——」监控里楼慧慧的手机掉在地面上。

她在惊慌什么？

「怎么了？」

「没，没什么，手机掉了，我没听到吵架啊，芬姐，我还要继续直播哈，就先不聊了……」

没等我回应，楼慧慧就挂断了电话，又敲开了401的门。

刘佳托着下巴，思忖片刻，「所有问题，看来都要去趟401才知道。你把昨天的情况跟我说一遍……」

我一五一十地把昨晚的事情给刘佳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