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念念陪着江慕宁从那个不起眼的门店里走出来的时候,傅氏集团大楼的大屏上正播放着傅斯彦特意为了江慕宁22岁制作的庆贺视频。
半个月后,傅斯彦和江慕宁就要走进婚礼的殿堂。
一周前,江慕宁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过短短七天,她就从云端一下子跌到地上,摔得她粉身碎骨从内到外地疼。
林念念转过头去就看到江慕宁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个写着「江慕宁我爱你」的视频,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她刚想开口骂两句傅斯彦,江慕宁只是拽了拽她的手,然后开口:“走吧。”
林念念叹了口气,挽着江慕宁上了车。
林念念掏出手机来,傅斯彦当众示爱的热搜依旧稳居高位,广场上无一例外都在感叹傅斯彦是当代纯爱战神,为了他的小青梅拍下价值上亿的戒指,只是为了给她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
林念念在心里嗤之以鼻,如果江慕宁没有哭着跟她说傅斯彦出轨了,她大概到现在都觉得傅斯彦就像众人眼里那样爱江慕宁。
她皱着眉转过头去看江慕宁,她依旧空洞着一双眼看着不断倒退的路灯。
她握在手里的手机频频闪动,跳出了一条又一条新消息,可江慕宁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吵得快让人受不了,江慕宁才机械一般地转过头来把手机解锁。
借着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光,林念念见到江慕宁红了眼圈,她一把夺过江慕宁手里的手机,看到那个被傅斯彦养在外面的小明星挑衅一般地给江慕宁发了几张聊天截图还有几个十几二十秒的视频。
无一例外,全是傅斯彦和那个叫沈侨薇的小明星调情的细节,语言露骨又下流,甚至还有沈侨薇拍的两个人接吻的视频,口水交融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宛如开了扩音器。
林念念关了江慕宁的手机,转过头去就见到她低垂着头,死死掐着自己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她那条黑色的香奈儿套裙上。她将江慕宁搂了过来,一下又一下拍着她有些单薄瘦弱的背脊,没有说一句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江慕宁,也或许,江慕宁现在根本不需要她的安慰。
直到身边人的啜泣声消失不见,林念念才想着开口,可江慕宁却哑着嗓子抢先开了口:“念念,你说人真奇怪,说爱你的时候他的眼睛里能全都是你,可转头他依然可以对着别人说爱。”
林念念哽着说不出话,江慕宁的声音带着哭腔:“念念,他说的独一份的爱,真廉价啊。”
江慕宁靠在林念念的肩膀上,脑子里全是和傅斯彦认识这二十年,相爱八年的过往。
十四岁那年江慕宁那因为家族利益而结婚的父母各自出了轨,也说不清到底是谁先被发现的,总之,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每天整个江家别墅里都是争吵声。
小小的江慕宁在二楼把自己反锁起来,可父母的争吵声,碗盘和花瓶的碎裂声依旧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真到了离婚那天,没有一个人愿意带走江慕宁,在江季和陈婉清的眼里,江慕宁都是见证他们这段失败婚姻的黑历史。
只有16岁的傅斯彦把江慕宁挡在身后,他冷着一张脸看着江慕宁的父母:“你们不要她,我要。”
16岁的傅斯彦牵着江慕宁的手回了傅家,往后的11年里,傅斯彦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把江慕宁放在了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
江慕宁被人骂是爹妈不要的赔钱货,傅斯彦就把人揍进了医院自己脸上还挂了彩。
被傅老爷子罚跪在走廊的傅斯彦笑着看向早就红了眼圈的江慕宁:“宁宁,不哭,我一点都不疼的。”江慕宁哭得更厉害了。
他比江慕宁更清楚她的生理期,江慕宁睡不好他比谁都着急。
江慕宁17岁那年,即将大三的傅斯彦见到江慕宁书包里被人塞进去的情书,罕见地朝着江慕宁发了脾气。
直到看见江慕宁被她的男同学有说有笑地送回来,傅斯彦把江慕宁堵在门口跟她表了白。
傅斯彦用爱一点一点浇灌着他的玫瑰,江慕宁大学毕业那天,傅斯彦抱着一大束弗洛伊德玫瑰跟她求了婚。
那天,随之一起上热搜的,还有「傅氏集团总裁豪掷千万拍下鸽子蛋求婚」。
那时候的江慕宁觉得,她简直就是最幸福的人。
得不到父母的爱没有关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傅斯彦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2.
知道傅斯彦出轨的时机,其实很恰到好处。
彼时江慕宁刚跟着乐团结束今年的巡回演出,团长告知他们,等仲春时节才会开始新一轮的演出,现在就当给他们放大假。
知道江慕宁要休假的傅斯彦比江慕宁本人还要要高兴,拉着刚回国还没调好时差的人就开始翻老黄历找日子结婚和办婚礼。
江慕宁睡眼惺忪地趴在傅斯彦胸膛看他窝在黑色的真皮沙发里翻老黄历,说话都带着些起床气:“傅斯彦,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我的假有整整半年诶。”
大概是江慕宁嘟嘟囔囔又软绵绵的声音让傅斯彦觉得很可爱,他在江慕宁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急啊,你说说,距离我跟你求婚已经过去了三年,你非得说先完成自己的梦想再结婚。”
他抱着江慕宁开始无意识地撒娇,“你现在都成乐团首席了,也该让我完成我的梦想了吧。”
江慕宁看着他这副样子倒觉得他很是可爱,一个在外雷厉风行的总裁,关上门来是会跟她撒娇的男孩。
江慕宁抬手捏了捏傅斯彦的脸:“好吧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同意了。”
傅斯彦把他和江慕宁的婚期定在了11月初,对于江城来说,这个时间不算冷也不热,江慕宁穿着婚纱的时候不会被冻着,流程再复杂也不会热着。
至于领证的时间,傅斯彦翻遍了老黄历都只能选到11月中旬。
看着傅斯彦垂头丧气的样子,江慕宁只能笑着安慰他:“没事,先办婚礼也可以的啊。”
傅氏集团总裁要和相恋八年的女友步入婚姻殿堂的消息迅速席卷了整个互联网,江慕宁的身份又一次被提及,而她和傅斯彦之间的爱情故事也被人重新翻了出来。
在真心廉价的年代,纯爱战神傅斯彦的爱在所有人眼里都是珍贵的。
就连江慕宁也这么觉得,真心瞬息万变,可唯有傅斯彦的心永远不变。
如果不是那次晚宴她加了沈侨薇的微信,直到现在,她都被蒙在鼓里。
收到沈侨薇微信的那天,前脚傅斯彦刚跟她说公司要加班,江慕宁叮嘱他记得按时吃饭,他还回了江慕宁一句「宝贝」。
后脚沈侨薇就发了一张她和傅斯彦搂在一起接吻的照片,傅斯彦身上穿的,正是他早上出门时穿的那件。
江慕宁抖着手点开了那张照片,一次又一次地看,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片刻后,沈侨薇给她发来一条带着炫耀一般的话来:「傅总每次来见我,都是这么急。」
随后又是一张沈侨薇破了皮的嘴唇的照片。
江慕宁只觉得气血上涌,她瘫坐在沙发上脑子昏昏涨涨,她直到这刻才发现,人真正难过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她枯坐在客厅一整夜,天微微亮的时候,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床把自己用被子裹了起来。
她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傅斯彦回来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知道,傅斯彦身上那不属于她的香水味昭示着他昨天在沈侨薇那里待了一整夜。
傅斯彦带着白茶沐浴露的味道上了床,将江慕宁紧紧搂在怀里,可她却只觉得恶心得不行,傅斯彦的气息打在她的后颈,她胃里翻涌的感觉更加厉害,她从傅斯彦的怀里跑了出来,然后蹲在厕所里吐了个昏天黑地。
她放在床头的手机开始闪烁,点开来,是沈侨薇的一张自拍,她的胸前和脖颈全是星星点点,她不用一句话,就已经让江慕宁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
3.
林念念把江慕宁送到门口,离开前她叮嘱了江慕宁好几遍。看着江慕宁略显空洞的眼神,林念念也只是叹了口气。身为局外人,她知道用语言开解是最没有用的。
江慕宁刚踏进别墅,傅斯彦还没回来,保姆陈姨端着刚炒好的一盘菜出来,江慕宁看了看桌上的那些菜,突然就没了胃口。
陈姨刚想进厨房就被江慕宁叫住:“陈姨,别做了,我没什么胃口,我有些累了,就先休息了。”
江慕宁原本还想收拾些东西带走,但看着满满当当的首饰柜和衣帽间突然就没了兴致,她能带走些什么呢,这里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个珠宝首饰,全都是傅斯彦送的,横竖最后都是要一把火烧掉的,所有跟傅斯彦有关的回忆,她一件也不想带走。
傅斯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二点,他反反复复看了手机无数遍,江慕宁没有给他发任何一条消息。
即便他已经事先跟江慕宁说过他临时有个会要开,可过去四五个小时,江慕宁没有回他任何一句话。
傅斯彦觉得江慕宁最近很是反常,不再开始给他分享每天的小事,就连他每天给江慕宁发些情话,江慕宁也只是很敷衍地回了两句。
他很担心江慕宁,即便沈侨薇让他留下他也只是重新穿好衣服打好领带赶在12点前回了家。
尽管只要江慕宁在,他就从来不会在沈侨薇那里过夜。沈侨薇不是没有察觉到傅斯彦在床上时的心不在焉,她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让傅斯彦把心思完全放在她的身上。
她是嫉妒江慕宁的,提到江慕宁时的傅斯彦,满心满眼都是温柔。
沈侨薇不是不知道她能把傅斯彦留下完全是靠着比江慕宁更加放得开的性格,和傅斯彦的开始也只是一场交易,可久了她就生出别样的心思了。
她也远远见过江慕宁,漂亮是漂亮,但是漂亮得寡淡,如果非要比的话,沈侨薇觉得江慕宁胜过她的只有气质。
她也不是没有学过江慕宁那副见谁都很淡漠的清高做派,那时她穿着江慕宁最爱的白色真丝裙去见傅斯彦的时候,傅斯彦看向她的眼里只有厌恶和嫌弃,他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警告她不许穿成这样。
她那时觉得自己就快要死在傅斯彦的虎口下,沈侨薇被逼出了生理泪水,她抓着傅斯彦骨节分明的手连连点头。
当她大口大口喘气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要鸠占鹊巢只能从江慕宁的身上下手。
她见过傅斯彦爱江慕宁的样子,她恨极了被傅斯彦用爱细心娇养的玫瑰,她打探过江慕宁的身世,江慕宁即便没有父母又能怎样,傅斯彦会爱她。
沈侨薇比谁都清楚,这样被养在温室里的玫瑰,最害怕的就是她心底的幻想被人戳破。
所以那场晚宴上,她主动加了江慕宁的微信,在傅斯彦抛下她来找她的时候,沈侨薇迫不及待地把她和傅斯彦之间那点见不得光的关系全都抖给了江慕宁。
她很期待江慕宁的反应,是玉石俱焚还是变成一个泼妇无理取闹。
不管哪种,在沈侨薇看来,都是她趁虚而入成为傅斯彦未来妻子的机会。
傅斯彦一进门就看到陈姨一脸担忧地站在楼梯前,她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上楼。
他脱了外套随意搭在小臂上:“陈姨,怎么了?”
“小姐晚上没吃饭,她说不让我去打扰她,可她本来胃就不好,不吃饭怎么行啊。”
傅斯彦心底一惊,他让陈姨随意煮碗面送上去,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江慕宁只穿了件真丝的长袖睡裙抱着膝盖坐在飘窗上。
她的脚边是几个倒着的空了的红酒瓶,她手里抓着的那个高脚杯里还剩着小半杯酒。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窗外,傅斯彦看着江慕宁的背影,觉得她似乎又瘦了些,他陡然生出一种快要抓不住江慕宁的失重感,他随意把外套扔在门边的沙发上。
三两步上前走到江慕宁的身边蹲了下来,他搓了搓手才去握住江慕宁已经变得冰凉的手。
“宁宁,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怎么喝那么多酒?”
酒精让江慕宁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她睡不着索性跑到傅斯彦的酒柜里随便拿了两瓶红酒,然后一直坐在这里看窗外的月亮。
傅斯彦带着暖意的手让她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她机械地转过头去看傅斯彦,眼前的人让她觉得陌生。
分明和从前一样,会温柔地跟她说话,眼神里依旧是带着心疼,他还是会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手心里对待,可江慕宁就是觉得,眼前的傅斯彦早就不是她认识的爱着的那个傅斯彦了。
4.
江慕宁看着他的眼神让傅斯彦觉得有些心慌,眼里带着审视和陌生,唯独没有了从前那种满溢出来的爱。
傅斯彦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江慕宁,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心慌:“宁宁,我抱你去床上好不好?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他朝着江慕宁伸出了手,可江慕宁却不像过去那般伸出手来抱着他跟他黏黏糊糊地说话,委屈巴巴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江慕宁只是看了看他的手半晌,然后放下手里的酒杯,踉跄着下了飘窗,然后跌跌撞撞倒在了床上。
傅斯彦伸出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僵在半空中,他转过头去看着倒在床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的人,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陈姨端着面敲了敲门,傅斯彦快步走过去接下,然后让陈姨先去睡。
傅斯彦端着面条坐到江慕宁的身边,他扯了扯江慕宁的被角:“宁宁,陈姨说你一晚上没吃东西,空腹喝酒会难受的,我让陈姨煮了面,我喂你吃几口好不好?”
江慕宁依旧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没有任何反应,她觉得自己本应该是要醉了的,可现实是她的脑子在傅斯彦握着她的手的那一刻就已经清醒了,就连她的五感都跟着归位,尽管床头柜上放着陈姨煮的面,可钻进她鼻子里的味道却是甜腻的香水味,是沈侨薇身上的味道。
酒精此时此刻才在江慕宁的胃里闹了起来,她掀开被子一把推开傅斯彦,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傅斯彦跟着她跑进了卫生间,蹲在她的身边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吐到最后也只剩了胃里的酸水。
酒精在胃里发酵的气味终于掩盖了傅斯彦身上那股难闻的香水味,傅斯彦倒了漱口水给江慕宁,她没有接,只是盖了马桶盖按下冲水键,然后走到洗手台前开了水龙头,脑袋凑到水龙头下就着水流漱口。
直到嘴里那股发苦的味道逐渐散去,江慕宁才重新直起身子来,傅斯彦手里依旧拿着装了漱口水的小瓶盖,他扯了张洗脸巾想要给江慕宁,可江慕宁只是胡乱用手擦了水,然后一把推开傅斯彦,重新回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傅斯彦看着江慕宁这20分钟里的行为,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江慕宁在拒绝他的照傅,这是从前的江慕宁绝对不会有的,他开始在脑海里思索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得江慕宁生了气。
直到脑海中一闪而过沈侨薇的影子,他心里一惊,但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他把和沈侨薇的这段关系藏得很好,他有信心江慕宁不会知道。
他换了身衣服重新坐回江慕宁的身边,他刚想开口让江慕宁吃些东西,就听见江慕宁均匀的呼吸声。
傅斯彦把她闷在被子里的脑袋解救了出来,轻柔地撩开糊了江慕宁一脸的发丝,在她的脸上落下一个珍而重之的吻。
傅斯彦在江慕宁的身边躺下,这才有空看手机,沈侨薇的微信已经堆了十几条未读,每一条都几近露骨,话里话外都在邀请他和她一起共赴良宵。
如果是平常,傅斯彦大概会为了解放那二两肉大半夜驱车去找沈侨薇。
可是今天,江慕宁的反常举动让他第一次产生了极罕见的危机感,会失去江慕宁的念头让他觉得恐慌,他没有回沈侨薇,只是躺了下来把江慕宁搂得更紧了些。
如果说沈侨薇之于他是一瓶醇厚的红酒,那江慕宁之于他就是水和空气,虽然寡淡,但没有就会死。
江慕宁是在傅斯彦的怀里醒来的,前一晚的事情依旧牢牢印刻在江慕宁的脑海里。她不动声色地从傅斯彦的怀里退了出来,拿起手机,沈侨薇是在夜里两点的时候给她发的微信。
言辞挑衅又露骨。
沈侨薇问她:「江小姐,不知道和我狂欢了一整晚的傅总还能不能在你那里交上公粮。」
配图是空了的盒子,还有满地打了结用过的避孕套。
江慕宁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沈侨薇的微信而感到伤心难过,可真正看到这些露骨又充满感官刺激的图片时,江慕宁的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疼痛。
她觉得沈侨薇发来的不是傅斯彦出轨的证据,而是傅斯彦笑着拿着刀一刀又一刀地往她心窝子里捅,捅得她鲜血淋漓。
她跑到卫生间去蹲在地上捂着心口哭,哭她死掉的八年,哭她满目疮痍烂掉了的爱情。她拿了毛巾冰敷,说她自尊心作祟也好,什么都好,她不想让傅斯彦发现她哭了。
早饭傅斯彦让陈姨做了江慕宁最爱吃的小米粥和蟹黄包,江慕宁兴致缺缺地咬了两口,傅斯彦看她吃得少,只能皱着眉头柔声细语地哄着。
江慕宁懒得听他那些不知道说给几个女人听过的情话,索性三两下把剩下半个包子也吃了,又喝了小半碗小米粥把那半个包子顺下去。
她窝在沙发里看周星驰的《大话西游》傅斯彦坐到她的身边脸上带着笑意让她上楼去换衣服,江慕宁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傅斯彦抓着她搭在膝盖上的手把玩:“宁宁,去换衣服,我带你去试婚纱。”
从傅斯彦的嘴里听到婚纱两个字,江慕宁的胸口突然涌上一阵酸涩。
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能一边和别的女人说着露骨的荤话调情,一边又像个纯情少男一样还在想着给她一个他承诺过的「世纪婚礼」。
江慕宁觉得很割裂,不仅仅是眼前的男人割裂,她和傅斯彦这段感情也很割裂。在沈侨薇发给她那些东西以前,她一直以为傅斯彦更注重的是心灵上的契合。
她本身对男女之间的事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她和傅斯彦之间负距离的坦诚相见一个月也没有两三次。
她猛然间就想起她大学室友说起的,没有男人会不爱做那种事,从前她总觉得傅斯彦是例外,可现实给她当头一棒,告诉她傅斯彦和那些男人没有什么差别,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
但江慕宁现在却觉得,傅斯彦比那些人更恶心,他能在提上裤子之后,还能到他的未婚妻面前谈纯爱,谈心灵契合,谈灵魂伴侣。
见到江慕宁发呆,傅斯彦抬起手来捏了捏她的脸颊肉:“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了?快去换衣服,我带你出门,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慕宁终究还是上楼随便套了身衣服下来。
傅斯彦带她去的是一家私人订制的婚纱店,他们从来不卖两件一模一样的婚纱。
店员见到牵着江慕宁走进来的傅斯彦,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傅总,您预定的20件手工婚纱已经到了,要让傅太太先试试吗?”
傅斯彦松开江慕宁的手,笑着示意她跟着店员去,偌大的试衣间里衣架上整整齐齐挂满了20件婚纱。
江慕宁就这么任由店员摆弄着她,她对面是三块大镜子,她能从各个方向看到这身剪裁得体的婚纱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店员替她整理了裙摆,嘴里赞美她的话绵绵不绝。她拽着裙摆走出去,见到傅斯彦就那么站在那里,眼里是被惊艳到的欣喜。
傅斯彦不是没有幻想过江慕宁穿上婚纱的样子,可是当江慕宁真正穿着洁白的婚纱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却觉得自己眼眶有些热。
设计师把婚纱的稿子给他看的时候,他就知道,每一件婚纱都写着江慕宁的名字。
让江慕宁穿着最华丽的婚纱嫁给他,这是他17岁的时候就梦到过的事情,他催促着江慕宁去换下一套,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江慕宁让他眼前一亮又一亮的感觉了。
江慕宁换了第二套婚纱出来的时候,傅斯彦正低头看着手机,他只是抬头匆匆看了一眼江慕宁,眼底再也没有刚才的惊喜和激动,江慕宁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欲望。
她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又震,她哪怕不看都知道,又是沈侨薇发来的微信。
傅斯彦从沙发背上拿起外套,然后走到江慕宁的身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抱歉宁宁,公司临时有个合同要签,我必须得赶回去,你先试着,喜欢哪套让人留下送到临水湾去,试完了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接你回家。”
他走得匆忙,急着去赴约,江慕宁终于打开了手机,点开和沈侨薇的聊天框。
沈侨薇没说话,只是发来了一张聊天截图,是沈侨薇穿着暴露的自拍,她在暗示傅斯彦,而傅斯彦也迫不及待地去了。
江慕宁觉得身上这件婚纱好像太紧了些,不然她怎么会被勒到喘不过来气。店员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还要继续试下去么,江慕宁按灭了手机,然后摇了摇头:“不试了。”
“那江小姐是想要您身上的这套了么?我们会给您包起来的。”
江慕宁提着裙摆转身回了试衣间:“不要了,哪套我都不要了。”
她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浮现出沈侨薇的脸。
她转过头去跟店员开口:“这套留下吧,傅斯彦婚礼前一天送到丽景苑5栋B座1901室吧,别跟傅斯彦提起这件事。”
5.
江慕宁拎着包走出店门,才发现今天似乎是降温了。
她没有给傅斯彦打电话,也没有给司机打电话,只是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路上走着,直到她迷了路,才给林念念发去了定位让她来接。
她蹲在路边看小孩子们玩溜溜球,大概是她身上写满了失恋两个字,有两个女孩子路过她的身边跟她说了一句,大不了就换下一个。
江慕宁笑着说了谢谢。
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这样洒脱,她在和傅斯彦的这段爱里投入了太多,没了父母,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了傅斯彦身上。
她没办法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爱,是傅斯彦补给她的,她没有能够给她兜底的原生家庭,割舍掉傅斯彦已经叫她几乎脱了一层皮。
她实在没有信心再开始一段感情,然后在这段感情里继续试错,她的感情不是什么可回收物品,再收回来的时候下一次还能完好无缺地使用。
与其接着受伤,倒不如从未开始,这是江慕宁终于在此刻想明白的事情。
林念念带着她去吃了麻辣烫,热乎乎的汤进到胃里的时候,江慕宁满足地谓叹了一声,林念念等着她开口。
半碗麻辣烫下肚,江慕宁才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林念念翻了白眼:“妈的,傅斯彦是种马吧,满脑子里除了那点事之外就没有别的了是吧。”
江慕宁的心已经不太会难受了,大概是脱敏成功又或者是刚才蹲在路边想通了很多事。总之,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和傅斯彦的这段关系了。
回了家,江慕宁看着一柜子的首饰,终于下定决心全都整理出来然后挂在二手市场上卖掉。
江慕宁不太爱戴首饰,是傅斯彦说她脖子长很适合戴项链,所以给她买了很多项链。
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藏蓝色丝绒盒,里面那条项链是她18岁时傅斯彦送给他的成人礼。
据说,那是傅斯彦特意跑去港城的拍卖行点了天灯花了1个亿拍下来的粉钻项链。当时沉浸在少女漫画和霸总小说的江慕宁被感动得一塌糊涂。
她用来报答傅斯彦的,就是她自己。
她已经不太能记得当时的感受了,她只记得睁开眼看到的,傅斯彦那张隐忍着不想让她伤到的脸。
她盖上盒子,然后随手把它扔进一旁的纸箱子里。那些首饰代表着一段她和傅斯彦的过去,每扔掉一个,她就斩断掉一分对傅斯彦的留恋和不舍。
直到把那些首饰全都扔到纸箱子里,她终于觉得可以彻底割舍掉傅斯彦了。
江慕宁站在原地盯着几个纸箱子里的奢侈品发呆,后来索性把这些包包和首饰全都以9.9的包邮价挂在了海鲜市场上,很快就被人抢购一空。
她低头去看自己手上那枚戴了三年的求婚戒指,最终还是决定把她在婚礼前一天寄给沈侨薇。
既然她想要,那她就给。
在江慕宁意料之中,傅斯彦彻夜未归,她放在手边的手机也一直响个不停,沈侨薇几乎是在现场直播给江慕宁看。
江慕宁不接她的电话,她就不停发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挑衅的话,江慕宁就那么任由沈侨薇的微信一点一点凌迟自己早就千疮百孔的心。
江慕宁不回话,沈侨薇就接着给她打,微信语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江慕宁机械地低下头,她终于颤抖着手接通了,不等她做好心理准备,一声又一声的喘息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江慕宁的耳朵里。
对面都不用说话,她就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似乎是为了刺激江慕宁,电话那头沈侨薇用甜到发腻的声音不停叫着傅斯彦的名字。
江慕宁听见傅斯彦的喘息,他低声说着爱沈侨薇,她听见傅斯彦喊沈侨薇宝贝,他说:“宝贝儿,我真想死在你身上。”
江慕宁再也听不下去,她颤抖着手关掉了语音通话,屋子里的暖气开得足够充足,可她依旧觉得冷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她用棉被紧紧裹着自己,下牙不停磕着上牙。
她以为自己会哭,可真的到了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觉得她的泪腺早就干涸。
她从没觉得10月的江城这样冷,冷到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
6.
傅斯彦是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回来的。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钻进被子,他一把抱住了江慕宁贪婪地吸着她身上独有的白茶茉莉香。
说实话,傅斯彦其实并不喜欢沈侨薇身上那甜到发腻的香水味,如果非要他形容,那就是有一股「风尘味」。
江慕宁在傅斯彦钻进被子的那一刻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说服自己不要推开傅斯彦。
她倒不是还爱着傅斯彦,只是她不想在这种时刻去听傅斯彦对她的嘘寒问暖,这让她觉得她会忍不住跟傅斯彦撕破脸。
她是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再醒过来的时候,傅斯彦穿着白色的针织衫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丝毫不避讳她,她听了两耳朵,无非是些工作的事情。
她猝不及防地和刚转过头来的傅斯彦对上眼神。
傅斯彦笑着把手机扔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坐到她的身边,在她的唇畔落下一个吻,她下意识抬手擦掉,傅斯彦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她,江慕宁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什么都不说。
傅斯彦眼底的受伤一闪而过,他站起身来揉了揉江慕宁的发,然后温柔地开口:“快起床换衣服,今晚有个晚宴还有个慈善拍卖,我们一起去。”
江慕宁抬头就见到挂在衣架上的那身香奈儿高定,没有人比傅斯彦更了解她的审美。
江慕宁其实一直很清楚,傅斯彦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她的人,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能够演出只爱她的样子。
傅斯彦请来的造型师给她做发型的时候,她收到了林念念的消息,分享的好几个微博链接,点进去无一例外都是沈侨薇刚官宣的新电影。
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却突然得到大导演的青睐,拿到了年度好饼,空降成为女主角。
第二条是路人扒出来的背影,江慕宁赫然发现沈侨薇新电影的投资方之一是傅斯彦好友的公司。
林念念给她发了很长的语音,她没点开听,只是转了文字。大概意思是,傅斯彦包养小明星还挺会的。
林念念说:「傅斯彦还挺会的,人家是皮包公司,他是挂名投资。」
江慕宁觉得林念念说得没有错,他想要给沈侨薇资源,想当沈侨薇的金主却不敢明目张胆地做,只能拽着他的好友下水,江慕宁根本不相信傅斯彦的这群好友会不知道沈侨薇的存在。
江慕宁提着裙摆出去的时候,傅斯彦穿着和她配套的西装高定,见到江慕宁的那一刻,傅斯彦上前把那件鼠灰色的呢子大衣披在了江慕宁身上,然后牵着她往外走。
“宁宁,你今天真的很漂亮。”
江慕宁没有回话,只是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跟在傅斯彦身边,偶尔扯出一个假笑,从前她出席这种场合是得心应手的,她知道,她得帮着傅斯彦,可现在,她却觉得这种场合对她而言是一种折磨。
傅斯彦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里反复暖着:“是不是累了?我陪你去那边歇歇?”
江慕宁没说话,只是从傅斯彦手里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向了角落的沙发,傅斯彦往她的面前摆了好些小蛋糕,在她的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江慕宁只觉得那些蛋糕腻得恶心,就像傅斯彦这些嘘寒问暖。
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江慕宁转过头去,就看到穿着阿玛尼高定礼服的沈侨薇出现在那里,她转过头,和傅斯彦的眼神对上,带着些诱惑向傅斯彦发出邀请。
江慕宁即便没转过头也知道傅斯彦现在一定很慌张,因为握着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加了些力气。
沈侨薇走到江慕宁的身边,像是第一次和她认识一般,伸出手来跟她打招呼:“江小姐你好,我是沈侨薇。”
江慕宁看着她的手,又看着她有意无意瞥向傅斯彦的眼,她终于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握上了沈侨薇:“你好,江慕宁。”
7.
大概是心虚又想哄江慕宁开心,上半场傅斯彦拍下了很多珠宝,其中有一顶据传是欧洲皇室的钻石冠冕,傅斯彦凑到江慕宁的耳边笑着开口:“宁宁,把那顶冠冕拍下来,婚礼上你戴着一定好看。”
江慕宁的视线落在那顶流光璀璨的冠冕上,余光却注意到沈侨薇低下了头去,那顶冠冕最终还是傅斯彦以1亿2千万拍了下来。
中场的时候傅斯彦陪着江慕宁去卫生间,傅斯彦那几个兄弟站在走廊上调侃傅斯彦的大手笔。
“彦哥这一套大手笔下来,到时候和嫂子的婚礼得多奢华啊!”
江慕宁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傅斯彦拍了他身边的朋友一下,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傅斯彦身边的时候,傅斯彦嗔怪地问他为什么不把手擦干,一边掏出口袋里那块阿玛尼的手绢给她仔仔细细地擦手,然后又将鼠灰色的呢子大衣披在江慕宁身上。
站在两人身前的几人开始起哄:“彦哥和嫂子真是羡慕死人了,论宠老婆,我们彦哥说第二整个江城谁敢认第一啊!”
“就是就是,为了哄嫂子开心那些个首饰不要钱一样地拍。”
“彦哥霸气,就上半场那套翡翠首饰,我本来想拍下来给我奶奶当寿礼的。”
江慕宁不着痕迹地从傅斯彦手里把自己的手撤了出来,她假装拢了拢身上的大衣,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喜欢的话等下给你好了。”
江慕宁地话音刚落,傅斯彦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江慕宁第一次在他的朋友面前将他的心意拱手让人。
顾然看到傅斯彦的表情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就不夺人所好了,这是彦哥给嫂子的心意。”
江慕宁轻笑一声:“没事,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翡翠,那么好的成色我拿回去落灰倒可惜了,还不如借花献佛给老人家,让顾老夫人开心开心。”
江慕宁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饶是傅斯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也只是摆了摆手,跟顾然说等拍卖会结束他会让人把那成套的翡翠首饰送到顾然那里。
江慕宁以傅斯彦另一半的身份待在他身边整整八年,上流社会的那点人情世故被江慕宁玩得明白。
即便傅斯彦养着沈侨薇,可这样的场合,傅斯彦从来不会带沈侨薇去,没有其他的原因,江慕宁是傅斯彦亲手培养出来的。
做事说话都是恰到好处的得体,即便是在舞台上抛头露面的首席小提琴手,可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和上流社会的太太小姐们没什么区别。
可沈侨薇不一样,在遇到傅斯彦以前,她连进这样名利场的门槛都够不到,即便强装着得体,可也只是一眼就露怯。
傅斯彦一手搂着江慕宁,一手举着拍卖会上的小册子,下半场有一条坠着14克拉的皇家蓝宝石名叫Truelove的项链,傅斯彦觉得它很适合江慕宁。
他把小册子递给江慕宁问她喜不喜欢,江慕宁兴致缺缺地随口答了句“都行”。
等竞拍这条项链的时候,坐在后场的沈侨薇频频和傅斯彦竞价,无论傅斯彦出价多少,她都会比傅斯彦多1千万。
傅斯彦转过头去看沈侨薇,她笑开了:“不好意思,傅总,我男朋友说,无论如何他都会拍下这条项链送我,因为他真的很爱我。”
江慕宁低下头去看傅斯彦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开始握成拳,直到台上叫价到1亿5千万,傅斯彦直接点了天灯,没人再跟傅斯彦争,江慕宁转过头去看沈侨薇,她一脸的志得意满。
台上的拍卖师在恭喜傅斯彦拿下这条象征着真爱的项链,周围的人开始鼓掌,不少人开始说傅斯彦很爱她。
江慕宁低下头去自嘲地笑了笑,她知道,这条项链最后只会出现在沈侨薇的脖子上。
8.
傅斯彦说去给她拿项链,江慕宁鬼使神差地起身跟在傅斯彦身后,她跟着他到了地下车库,那里停着一辆揽胜,她指尖发凉,脑袋开始发胀,她走到车边,贴着车门听着里面的人调情。
“我不是说过不允许你到宁宁面前的吗!”
沈侨薇轻笑一声勾住了傅斯彦的脖子,她凑到傅斯彦的耳边,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傅斯彦的耳垂,男人就立刻僵直了身子。
“傅总是担心江小姐发现我们的关系吗?放心吧,她不会知道的。”
“再说了,傅总难道不想要吗?”
傅斯彦的眼底彻底被欲望吞噬,他低头在沈侨薇的锁骨上啃噬起来。
喘息声和碰撞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江慕宁的耳膜,她只觉得钻心地疼,疼得她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
她听见傅斯彦喘息着说沈侨薇的身子软,说沈侨薇是妖精,他说无论沈侨薇想要什么,他都给。
她听见沈侨薇问:“如果我想要那条TrueLove呢?”
傅斯彦没了动作,江慕宁死命掐着自己的掌心,她知道自己心里仍旧有着1%的希望想从傅斯彦嘴里听见否定的回答,可下一秒傅斯彦就说出让她彻底心死的话:“宝贝儿,你想要,就给你。”
新一轮的撞击声开始,江慕宁听见沈侨薇得意的笑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拍卖行门口站着了。她叫了个车回临水湾,她不想给傅斯彦留下任何的念想了。
她去了傅斯彦的书房,从他那个保险柜里抱出来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傅斯彦留下的,这些年跟她有关的一切。
有他们这些年的合照,有她高中的时候给傅斯彦织的围巾,有她情窦初开的时候给傅斯彦写的情书,有她18岁那年给傅斯彦折的星星,里面藏着所有对傅斯彦的爱。
傅斯彦曾说过,他会把这些珍藏起来,等老了他就回拿出来给他们的孙子孙女看,爷爷奶奶当年有多相爱。
江慕宁觉得很悲哀的是,傅斯彦想过未来的,他的未来里永远都有她,可也不仅仅只有她。
她起身抱着那箱子东西下了楼,陈姨回了家,整个临水湾的别墅除了她没有别人,她在花园里挖了个坑,然后把这些东西一股脑都倒了下去。
江慕宁扔了根火柴下去,看着那堆记忆被火舌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等东西都烧完的时候,她收到了沈侨薇的微信,是一张B超单子,江慕宁放大来看,沈侨薇已经怀了三个月了。
江慕宁突然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蹲在那堆灰烬旁就哭了起来,她和傅斯彦的这段感情,终究走向了最让人厌恶的样子。
江慕宁生了场大病,她烧得迷迷糊糊傅斯彦也没有回来,他去了哪里,沈侨薇给了她答案,每一天沈侨薇都会像汇报行程一样,把傅斯彦的一举一动拍给她。
「傅总真的很体贴,我说怀了孕想吃冰淇淋,他不让我吃,但给我买了糖葫芦。」
「傅总说,他希望这个孩子是个女儿,他说他会买很多的小裙子给她。」
每一条,江慕宁都可以倒背如流,发烧让她浑身疼,而沈侨薇的这些消息却让她的心疼。
发烧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江慕宁终于撑不住给林念念打了电话,林念念见到倒在床上一脸虚弱的江慕宁,咒骂了傅斯彦好几遍。
她半抱着江慕宁起身,给她裹了件厚实的衣服,然后开着车送她去医院挂水。
看着额头上贴着退热贴,煞白的小脸儿埋在衣服领子里的江慕宁,林念念掏出手机来就要给傅斯彦打电话,却被江慕宁拦下。
“别打了,他乐不思蜀,不会管我的。”
“你都这样了他还要在那个狐狸精的床上不愿意下来吗!”
江慕宁抬头看着那一大瓶盐水,开口说出的话让林念念觉得她在说别人的事。
“沈侨薇怀了他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哪里能容我去打扰?”
9.
林念念震惊得说不出话,江慕宁转过头去见到她这副样子笑开了:“怎么这么震惊?他养了沈侨薇三年,不是三个月,能怀上不是很正常?”
林念念看着江慕宁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皱起了眉:“宁宁,你真的没事吗?”
江慕宁深吸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我能有什么事?生了场病,好像把我脑子里那点对傅斯彦的爱全都烧没了。”
她的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她单手解锁,依旧是沈侨薇的消息。
她笑着举起来递给林念念:“不知道的还以为沈侨薇怀的是皇太子。”
林念念把那张照片放大来看,就见到角落里坐着正在削苹果的傅母。
“你什么时候见过傅太太这样伺候一个人?我和傅斯彦在一起八年,她也从来不会这样伺候我。你瞧瞧,沈侨薇这步棋走得可真妙。”
还不等江慕宁说完,又是一张照片跳了出来,是一张大合照,傅斯彦搂着沈侨薇,骨节分明的手搭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身边除了傅母还有傅斯彦的那些好兄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背景是用气球拼成的「HappyBirthday」。
“怀着孕过生日,的确是这个待遇啊。”
江慕宁熄灭了手机重新塞回衣兜里。
林念念突然就红了眼眶,眼前的江慕宁是傅斯彦正儿八经的未婚妻,是傅斯彦捧在手里整整八年的人。
她还记得傅斯彦给江慕宁求婚的时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说他会好好爱江慕宁一辈子。
男人承诺的一辈子可真短,前脚刚跟江慕宁求婚,后脚就和另一个女人滚上床,他和江慕宁订婚几年,就养了那个女人几年。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想瞒着江慕宁,他要享齐人之福。
“还有三天,傅斯彦一定会回来的,你要跟他摊牌吗?”
江慕宁的视线从输液瓶上移走:“摊牌干什么?我更想看到傅斯彦知道我死了是什么样子。说我想让他悔恨也好,怎么都好,我不想看着他泪流满面地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谅。”
凌晨1点,林念念把挂完水的江慕宁送回了临水湾的别墅,走之前她问江慕宁需不需要留下来陪她,江慕宁只是摇了摇头。
但她没想到还会在客厅看到一脸焦急地正要打电话的傅斯彦,见到裹着黑色羽绒服站在玄关的江慕宁完好无损,傅斯彦这才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回来的时候楼上楼下都找不到江慕宁时他有多着急,他没办法体会失去江慕宁的滋味,只要一想到江慕宁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他就心慌得不能自已。
他三两步上前把江慕宁搂在怀里,傅斯彦用了力,几乎要把江慕宁融进骨血里,他颤抖着嗓音开口:“宁宁,你去哪里了?”
他闻到江慕宁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他放开了江慕宁,上下打量着:“你是不是生病了?”
江慕宁就那么站在那里,她将输了液的那只手藏进了袖子里,然后绕开傅斯彦:“没有,是念念,她发烧了,我去医院陪她挂水。”
傅斯彦松了口气,从背后抱住江慕宁:“宝宝,你别生病,你一生病我会比你更难受的。”
现在的江慕宁已经可以完全免疫傅斯彦对她的这套不知真假的情话,她从傅斯彦的怀抱里钻了出来,然后上了楼。
大病初愈让她觉得由内而外的疲惫,刚一沾床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傅斯彦已经走了,还给她留了份早餐。
江慕宁转过头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距离她和傅斯彦的婚礼只剩两天。林念念推荐的那个工作室给她发了消息,说所有的手续全都准备好了。
江慕宁去拿了她新的证件,等着婚礼那天到来。
婚礼前一天,傅斯彦发现江慕宁的婚纱还没送到原本想打电话问问,却被江慕宁拦下,她说会让林念念去拿。
“傅斯彦,我想看烟花了。”
10.
傅斯彦觉得最近的江慕宁很是奇怪,黏着他的次数都变少了,看向他时眼底也不再有爱意。
他开始没来由地心慌,他没办法接受江慕宁不再爱他,江慕宁跟他提要求,傅斯彦开心坏了。
他笑着在江慕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急忙打电话联系人搬来烟花。
夜幕降临的时候,傅斯彦拿了条羊毛毯子把江慕宁裹得严严实实,他这才发现,江慕宁瘦了一大圈,抱着都有些硌人:
“宁宁,你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等我们结了婚,我一定要让陈姨多做些好吃的,把你喂起来。”
江慕宁没说话,只是自傅自上了天台,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傅斯彦把烟花点燃,她被傅斯彦搂在怀里,傅斯彦开始跟她怀念过去。
江慕宁没说话,只是说了句让傅斯彦觉得没头没脑的话:“傅斯彦,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如果你爱上别人了,没有那么爱我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你。”
“但如果你骗了我,我就不要你了。”
江慕宁的声音很轻,可就这么直直地撞进傅斯彦的耳朵里,他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把江慕宁搂得更紧了一些。
“宁宁,你在说什么呢?我不会骗你的。”
江慕宁就那么盯着他,让傅斯彦觉得毛骨悚然,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抓到。
他和江慕宁的手机同时响起,是沈侨薇。
江慕宁没有立刻把手机拿出来,只是看着傅斯彦翻出手机来看了几眼,然后深吸了几口气。
她这才低下头去把手机解锁,沈侨薇发来一句颇有挑衅意味的话。
「江小姐,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傅斯彦就回到我身边来。傅太太的位置,你做不久的,不如识趣一些,主动把傅斯彦妻子的位置让给我。」
她没回,只是抬起头和傅斯彦对视,傅斯彦的眼底爬上一抹歉意,他开了口:
“宁宁,公司临时有事,我必须去。”
江慕宁没说话,周围除了风声就是烟花炸开在夜空中的声音。
傅斯彦被江慕宁吊得不上不下,就在他以为江慕宁不会让他走的时候,江慕宁却开了口:“好啊,你去吧。”
傅斯彦松了口气,在江慕宁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宁宁,看了烟花你就先睡好不好?明天我们婚礼现场见。”
江慕宁点了点头。
傅斯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掏出手机来第一次给沈侨薇回了消息。
「好啊,如你所愿。」
烟花还没放完,但江慕宁已经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心思,本来她也只是打算用烟花无意间引起的火灾假死。
江慕宁回到房间,只拿了个包,包里有着她新身份的一切证件还有几张银行卡和一个新手机。
她拎着包换了衣服下了楼,再一次环视了这栋她住了八年的地方,毫无留恋地关门离开。
来接她的是林念念家里的车:
“走吧,去机场。”
安检之前,她把一个文件袋交给林念念新招的助理。
“告诉念念,这份东西找个合适的时间给傅斯彦。”
那里面是沈侨薇这段时间以来给她发的所有挑衅的信息,有备份的视频和聊天记录。
江慕宁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递给林念念的助理:“还有这枚戒指,帮我匿名寄给沈侨薇,念念知道她家的地址。”
交代完,江慕宁转身去了安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