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的纠缠,我终于和沈念瑜走进了人生的下一个阶段。
然而,婚后不久,她竟擅自取消了我们的婚礼,
更在蜜月期间故意带上男助理同行。
我一时气愤,与她争执了几句,
她却反说我嫉妒心重,胡搅蛮缠。
在暴乱发生时,她竟抛下我,带着男助理离去。
我孤身一人被困在异国他乡的混乱之中,历经了一个月的苦难折磨。
这段时间让我彻底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沈念瑜的真面目。
即便后来她竭尽全力向我道歉,
我也决意不再回头。
1.
回国当日,唐泽然即刻为我安排了一场记者见面会。
直播镜头毫不留情地聚焦于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他掀起我那已破败不堪的衣服下摆,
将我身上的伤痕暴露无遗。
“谈先生的遭遇让我们深感痛心,我在此呼吁各位,在出国旅游时,务必将安全放在首位。”
“切勿为了寻求刺激而冒险前往危险区域,给我们的救援工作增添负担。”
“此次,我代表沈氏集团向受灾地区捐赠五千万,望大家能体谅谈先生的处境。”
一番激情澎湃的言辞之后,
身着昂贵手工西装的唐泽然与美艳的沈念瑜携手将我拉至身旁合影。
他们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而我,衣衫凌乱地躲在他们的身后,犹如一只落魄的流浪犬。
闪光灯骤然亮起,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爆炸的瞬间,
本能地抱头蹲下,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沈念瑜迅速让身边的保镖将唐泽然护在身后,眼神中满是对我的嫌恶与不屑。
“你又在耍什么诡计?”
在嗅到我身上的恶臭后,他微微皱眉,示意记者们退下。
“谈恩祈,你别太过分了。”
“是你自己任性妄为,执意要去危险区域观光,才错过了救援。”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泽然为了找你,险些命丧炮火之下,你被困后也是她四处奔波联系大使馆。”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消除你给沈氏带来的负面影响。你应该对他心存感激。”
我抱头蹲下,望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内心已是一片麻木。
明明是他们将我抛弃。
却反过来对我指手画脚。
他们为了炒作,不惜颠倒黑白,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
然而,沈念瑜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爱上她,的确是我咎由自取。
所以,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幻想。
我的沉默如同火上浇油,让沈念瑜的愤怒愈燃愈烈。
他就像过去一样,猛地推了我一把,力度大得让本就没什么力气的我踉跄了两下。
“够了,记者都走光了,你就别再装腔作势博取同情了。谁不知道你谈恩祈以前是如何的目中无人。”
诚然,曾经的谈恩祈确实年少轻狂目中无人,但那个我,早已在那一个月的苦难中消逝。
那个深爱沈念瑜的谈家少爷,已在异国他乡的战火中陨落。
死于心爱之人的背叛,死于无尽的绝望。
如今归来的,只是一个失去灵魂的躯壳,任人摆布。
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早已在血与泪中消散,不复存在。
在这僵持的时刻,一名工作人员于心不忍,递来了一条毯子。
而我,却因恐惧而战栗,顺从地低下头,步入了车内。
唐泽然熟练地坐上了那个曾经属于我的副驾位置。
曾经属于我的坐垫和水杯,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仿佛,我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唐泽然回头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拆开了一个面包。
沈念瑜,那个曾经有洁癖、绝不允许我在车上吃东西的人,此刻却仿佛视而不见,没有丝毫阻拦。
面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噜声。
强烈的饥饿感让我无法抑制地吞咽着口水。
“一个月不见,倒是学会装可怜博同情了。”
“我看你这争风吃醋的臭毛病是永远都改不了了!”
沈念瑜说着,将吃剩的面包袋子狠狠地扔向我的脸。
残渣四溅,落在我的身上。
然而,这对我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屈辱,远不及我所经历过的万分之一。
我顾不上那么多,跪在车里,像发了疯一样把掉在脚边的面包捡起来往嘴里塞。
唐泽然故作惊讶。
“谈恩祈你在干什么?你居然捡地上的东西吃?”
沈念瑜把车停在路边,怒气冲冲地瞪着我。
“谈恩祈,泽然又不是没给你准备吃的,你再这样装腔作势,就给我滚下车去!别在这里让人看着碍眼!”
我凝视着沈念瑜,手中紧握着那一个面包,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无法理解,当一个人饿到极限时,会为了一块发霉的面包卑微到下跪磕头,会为了一口清澈的水忍受头破血流的痛苦。
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时,爱与不爱,那些曾经以为至关重要的情感,都变得微不足道。
十二年的深情厚意,在此刻,竟然比不上手中这点微不足道的面包所带来的片刻慰藉。
2.
抵达沈家后,沈念瑜立刻皱着眉让人清洗车辆,同时瞥了我一眼,示意我先将自己整理干净再入内。
步入浴室的那一刻,我才惊觉手指上仍套着那枚象征我们婚姻的钻戒,却已被斑驳的血迹与尘埃掩盖了原有的璀璨。
在我生命垂危,饥饿难耐之时,这枚戒指的价值甚至换不来一个充饥的馒头。
沐浴更衣后,我被引领至客厅,原以为沈念瑜会为我举办一场盛大的归家宴,却因唐泽然的一番话,仅由保姆端来一碗白米粥。
清汤寡水,犹如残羹剩饭,若是以前,我绝不会让它出现在我的视线之内。
但此刻,我如同失去了味觉,只顾着狼吞虎咽,直至盘中无一物残留。
抬头间,沈念瑜已站在我面前搀扶着沈老太太,唐泽然站在她身边,一家人和睦融融,唯独对我这位不速之客投以鄙夷的目光。
沈老太太率先发话:“谈恩祈,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我捧着空空如也、尚有余温的碗,思绪飘回往昔,那时他们一直开玩笑说将来我是要娶沈念瑜的,而我也一直以为沈念瑜未来会是我的谈太太。
直至生死边缘,我才恍然醒悟,自己竟是如此渺小,生死荣辱皆系于沈念瑜的一念之间。
她心情顺遂时,对我甜言蜜语将我抛向云端。
心情不好,便将我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老太太将一份文件置于我面前,言辞冷硬:“我知你深爱念瑜多年,也知道你们新婚燕尔,但这件事是你的问题,念瑜的丈夫,不能有一点瑕疵。”
“离婚后,你可以依旧住在这里,我会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经济上也不会亏待你。”
短短一月,那些曾将我捧在手心的人,态度骤变。
所有人都认定是我的错,是我让沈念瑜身处险境,让唐泽然险些受伤。
却无人提及这场蜜月旅行是沈念瑜一手策划,无人责备他们弃我而去,更无人关心我这一个月是如何艰难度过的。
我试图开口解释,但面对沈念瑜那锐利如刀的目光,心里不由得打起怵来。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勉强伸出手,想要触及桌上的文件,却被沈念瑜抢先一步。
她的手高高举起,我几乎本能地闭上了眼睛,身体蜷缩成一团,恐惧地低呼:“别打我!”
“谈恩祈……”
我缓缓睁开眼帘,迎上了沈念瑜略显惊讶的眼神。
她手中紧握着那份文件,语气平静而冷淡:“我不想离婚。”
她不想离婚?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深知沈念瑜对我已厌恶至极,她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摆脱我这个纠缠了她十二年的“累赘”。
她怎么可能不想离婚?
我抬头望着她,满脸惊愕。
她却继续说道:“现在不是离婚的好时机。”
“离婚的消息传出去,对沈家的声誉会有影响。”
听到这里,我不禁自嘲地笑了。
他们刚刚还利用我的痛苦作为炒作的工具,现在如果离婚并和唐泽然在一起,只会让人指责沈家冷酷无情。
她在意的不是我,而是她的名声、她的面子,以及她与唐泽然的未来。
唐泽然闻言,会心一笑,走到沈老太太身边,为她倒上一杯茶,不经意间露出了他手上那枚原本属于沈念瑜父亲的翠玉扳指。
我的心猛地一颤,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问到底。
但如今,我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将所有的苦涩与无奈深埋心底。
3.
沈老夫人沉默不语,仅以一声叹息作为告别,随后转身离去。
我抚触着掌心那些细小的伤痕,默默步入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行囊。
此刻,我已然明了,无论与沈念瑜的婚姻能不能走到最后,这里都不是我的家。
过去十二年的感情,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独角戏,早已该抽身而退。
当我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沈念瑜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你又在耍什么性子?”
“离家出走?你不觉得这样更丢人吗?”
我选择了沉默以对。
回想起这一个月来的经历,身无分文,语言不通,我被困于战火纷飞之地,每日饱受炮火摧残,食难果腹,心惊胆战。
那些曾与我并肩逃难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地在我身边倒下,血肉模糊。
在那般绝望的地狱中,能活下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尊严早已荡然无存。
面对我的沉默,沈念瑜显得格外烦躁,她猛地上前,试图从我手中夺回行李箱。
“我说了,不管怎样,沈家都会管你,你没必要和泽然争抢什么!”
“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
“还是说,你打算再回到那个鬼地方去?”
沈念瑜身边保镖的魁梧身躯瞬间将我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恐惧如潮水般再次袭来。
我已无心聆听她的言语,只是本能地护住行李箱,一口咬在保镖的手背上。
“这是我的!”
那人吃痛之下,猛地将我推开。
沈念瑜大概没想到,我已虚弱至极,这一推之下,我竟直接从楼梯上翻滚而下。
她从保镖身后走出来,脸上都是惊恐。
我的头重重地撞在了楼梯的栏杆上。
新添的伤痕与旧伤交织,原有的伤口再度裂开,鲜血迅速在我的白色T恤上蔓延开来,形成触目惊心的图案。
“恩祈!”
沈念瑜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她焦急的呼唤。
她迅速来到我面前,试图查看我的伤势,但我依然固执地紧握着行李箱,不断后退,避开她伸出的援手。
她眼中的关切逐渐转化为不耐烦,语气也变得生硬:“这个破箱子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逃离沈家吗?你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双腿却软弱无力,几乎无法站立。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每一次濒临绝望的时刻,我都曾幻想沈念瑜能带着人将我从困境中解救出来。
毕竟,以沈家的权势和财富,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然而,在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煎熬中,我的幻想逐渐破灭,不再抱有任何奢望。
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在绝望中奋力挣扎,只为活下去。
“谈恩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去!”
沈念瑜伸手抓住了我的手,我因为一个月的营养不良早就瘦了一大圈,现在的手腕细得就连沈念瑜都能一只手抓住。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寒意直透心底,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那个令人心碎的场景。
父亲在病榻上奄奄一息,他将谈家的一切托付给了沈家。
沈念瑜的父亲带着她站在我父亲的床前,庄严地许下承诺:“老谈,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恩祈受委屈。”
然而,在异国他乡的暴乱中,沈念瑜却选择了牵起另一个人的手,将我推向了无尽的深渊。
4.
无数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美好与恐惧的场景在我眼前交织,让我分不清此刻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陷入了疯狂,对眼前的几个人展开了无差别的攻击。
“别碰我!我要回家!”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沈念瑜,我再也不爱你了,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让我回去。”
“我知道自己错了……”
沈念瑜的脸上写满了惊愕,她的胳膊有一道被戒指划伤的细小痕迹。
“谈恩祈,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大使馆的人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吗?”
看着我这般模样,沈念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放慢了动作,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我没有想过伤害你,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这里是沈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冷静下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我。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唐泽然裹着浴袍从沈念瑜的房间走出。
“念瑜,浴室的沐浴露好像用完了。”
“你帮我看看吧。”
我茫然地看向那个曾经熟悉的房间。
以前,我每次擅自闯入她的房间,都会遭到她的严沈训斥,甚至婚后我们也分房而睡。
原来,她不是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
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我的眼眶发酸,鼻梁也酸,大概是刚才摔到了吧。
沈念瑜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唐泽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我,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谈恩祈,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每次看到我和念瑜在一起,就无理取闹。”
“我们是在处理正事,包括那次蜜月旅行,我也只是顺便出差。”
“没有人欠你什么,这一个月你在大使馆过得很好,身上的伤也只是你偷跑出去冲浪时不小心留下的。”
“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也该学会长大了。”
在听完唐泽然的话语后,沈念瑜缓缓站立起来,她眼中的温柔和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然,你还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训。”
“泽然,我们走,别理他,我倒要瞧瞧,他还能装到几时!”
我呆愣地望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涌起千言万语,却感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沈念瑜!”
沈念瑜转过头来,我张嘴欲语,但心中的话语仿佛被巨石堵住,最终只化作一口鲜血,猛地吐出。
她微微皱眉,随即冷笑一声,决绝地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直到他们的身影逐渐在走廊尽头消失,我才勉强支撑着摇晃的身体站了起来。
凝视着那早已不见踪影的背影,我轻声低语:
“沈念瑜,你放心。”
“我永远都不会再纠缠你了。”
因为,我早已。
不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