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开学，新室友蕊蕊硬要姑姑陪她上学。

上课要姑姑送，下课要姑姑接。

我劝过她几次：

「都是大学生了，就不能独立一点吗？」

可蕊蕊却不以为然：

「你们就是嫉妒我有人照顾，有本事你们也叫人来陪啊！」

后来某天回寝，我发现我的床上被她姑姑霸占了。

我的私人物品全都被丢到了厕所里。

我攥紧拳头，找她对峙时，她却轻飘飘道：

「行了行了，我让姑姑给你五百，你搬出去住。」

好好好，这样玩是吧？

那我就让姑姑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照顾」你。

1

大一刚开学，我搬着大袋小袋行李推开宿舍门，发现有人比我先到。

一番交谈后，我亲切地叫她蕊蕊，她也从袋子里翻出几个橘子递给我，露出大大的微笑。

她姑姑翠娇见了我，也只夸我长得水灵，还加了我的绿泡泡。

直到夜幕降临，其他两个室友陆续来齐。

看这阵势，都是准备今晚在这过夜的。

可大家相互看看，都面露尴尬。

因为翠娇此时正躺在上铺，公然外放刷着小视频。

几分钟后，我实在忍不住，礼貌地问道：

「阿姨，现在很晚了，您要不先去外面酒店住上一晚？」

「我知道您肯定舍不得蕊蕊，后天才开学，等明天白天您再好好陪陪蕊蕊，可以吗？」

可她却说：「她就在这里睡一晚上，不会打扰到你们的！不要太小气嘛！」

这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吗？

我这暴脾气，差点当场就要给她撕了。

其他室友一人拉住我的一只手，劝我：「乐乐，算了算了，这还没开学，可不能把关系搞僵了。」

吃下几颗糖后，我的心里才感觉舒服一些。

之后的一段时间，虽然蕊蕊的姑姑什么都没做，可我总感觉宿舍里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三个人。

那种感觉，不是一两句话能描述的清的。

陆续洗漱完后，蕊蕊的姑姑却忽然说要搞卫生，她有洁癖，要是寝室里太脏，她会睡不着的。

大家都劝她说，卫生可以明天再弄，都是从外省长途跋涉奔波而来的，谁都想早早洗漱睡觉，明天再搞卫生。

翠娇的脸顿时便黑了下来：「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怎么能不爱干净？我今晚搞完卫生，明天你们就能轻松点，我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啊！」

一阵沉默中，不知是谁骂了句「神经病」。

我只觉得心里百般刺挠。

现在已经快凌晨了，大家也差不多快入睡了，要是我们寝室还发出一些搓洗衣物，洗衣机滚筒旋转的声音，指不定会被人找上门来。

可还没等我们说话，蕊蕊的眼角却滑落出几滴小珍珠，一副谁见犹怜的样子。

2

「我知道，我和姑姑都是从农村来的，我又是家里唯一的大学生，没有和你们这些城里人相处过。姑姑只是为我好，她又有什么错！」

我只想说，大妹子，你姑姑不是做错了什么，是根本不会做人。

蕊蕊还在抽泣，简直比水壶烧开的声音还要难听：

「你们就是故意排挤针对我，到底有没有天理了!」

说完，她狠狠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掀在地下，清脆的响声顿时传遍到整个寝室。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楼下的同学敲响了我们寝室的门。

「大半夜的不睡在这干嘛呢！」

「怎么还有家长在这里？好端端地住在我们学生寝室，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们嚷嚷着，随后把宿舍楼的宿管阿姨叫来了。

宿管阿姨很给力，先是把蕊蕊的姑姑「请」出了宿舍，接着告诉她离学校附近最近的酒店地址。

毕竟明天是正式开学前的最后一天，不差这一会。

蕊蕊牵着姑姑的手，眼底里似乎有泪。

直到姑姑被送出寝室楼的前一刻，蕊蕊还在与宿管阿姨商量，能不能就让姑姑在宿舍过一夜。

可宿管阿姨看见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定是不会同意她的请求的。

最后，她搬出了一句话：「你俩要是还在这里跟我闹，我明天就向学校反应。」

翠娇听见这句话后，脸色唰然一变，这才悻悻离开。

她这是怕蕊蕊因为这件事受到什么处罚，影响到正常学习毕业。

夜晚，蕊蕊一个人把头蒙在被子里，什么也没说。

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知道的以为她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但凭我的直觉，她绝对没睡着。

我打开手机，进入三个人的小群。

「乐乐，你说这以后应该怎么相处啊？她不会报复我们吧。」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率先发言的是室友李薇。

我回复道：「咋的，她要爆发就爆发呗，我们占理，大不了就硬刚！」

3

之后正式开学，蕊蕊独来独往，潇洒极了。

她姑姑不知从哪里搞来一辆电动车，每天送她去教学楼。

上课的间隙就在附近哪间空教室等待，时不时还翻垃圾桶，看看有没有空瓶子捡。

盼到蕊蕊下课，也不顾教学楼里往外涌的人群，穿梭其中，走到她面前时，给了她一个狠狠的拥抱。

在场的学生们无不用眼神打量着这两人。

可蕊蕊似乎很享受。

享受这种受到许多人注视的感觉。

路过的人小声议论道：

「这两人没事吧？把这上下课当成高考考场呢，见到彼此这么激动。」

「高考只是筛选掉一批成绩没那么优秀的人，又不负责筛选巨婴。」

蕊蕊听见了，也丝毫不在意。

她对翠娇说：

「姑姑，等会没课了，我带你去食堂午饭吧。」

说完，她便坐上姑姑的电动车飞驰而去。

我和室友陈薇相视一看，都觉得有点奇怪。

翻出手机查看课表，下节课明明是高数课，怎么会是她口中说的没课？

可时间不等人，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下课后，我和陈薇飞奔向食堂。

娘了个腿，简直比春运现场还要挤。

我们打完饭后，好不容易找到位置，发现蕊蕊和她姑姑正坐在隔壁桌。

姑姑吃着拿蕊蕊校园卡刷来的饭菜，边吃边夸：

「这大学里的饭菜就是好吃！蕊蕊你也多吃点，上课这么累。」

陈薇嘀咕道：「这才上了几天课，累她个头啊！」

不想这最美好的干饭时光被打扰，我们没有和她们打招呼，只是扭过头去专心干饭。

可好巧不巧，眼尖的姑姑偏偏就认出了我们。

「怎么来这么迟！再晚点连菜都没了。」

我们看见她，只是寒暄了几句，便没继续接话。

陈薇看着小半碗饭，愁眉苦脸地摆弄着筷子：

「乐乐，刚刚的高数课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你要是不教我，我期末肯定挂科！」

放在食堂里这么嘈杂的环境，我和陈薇的对话再微小不过，

可在有心人耳朵里却是被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不是一个班吗？怎么课表不一样？」蕊蕊姑姑往我们桌挪了挪。

蕊蕊听到这话，手里的筷子都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随后又心虚地捡起，眼神时有时无地朝我们这里瞟过来。

陈薇被她猛然凑近的动作吓到了，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时，我在桌底撞了撞她，对蕊蕊姑姑说道：

「在一个班一个宿舍，课表当然是一样的。老师说，这门课很重要，可千万不能逃课。所以我们才这么晚来食堂。」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

翠娇听到这番话，脸色顿时变得不对劲起来。

她夺过蕊蕊手里的筷子，一把摔在地上：

「刚刚是不是有课？你为什么不去上课，还假模假样地要来带我体验大学食堂，就是为了逃课是不是！」

「你爸妈狠心把你甩了，是我把你养到这么大的，现在你就敢干出来这种事？」

蕊蕊被当众吼了几句后，耳朵唰得一下就红了，可嘴里却嘟囔着：

「不就是逃了一次课，至于这么大反应吗？我看网上说，不逃课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

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蕊蕊的脸上多了一道血红的巴掌印。

「还敢顶嘴！看来以后我是离不得你半步了，谁知道你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

看着周围乌泱泱的人群，蕊蕊想哭，可又不好意思哭得太大声，只得趴在餐桌上埋着面呜咽。

我和室友趁机走出了食堂。

都是大学生，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可直到晚上，我回到寝室时，发现自己的床铺上面有人。

4

我原先以为是有外人撬开宿舍门，可当我仔细一看时，却发现上面躺着的是蕊蕊姑姑。

蕊蕊姑姑看见我，慢悠悠地从上面探出脖子：「乐乐啊，我想着方便照顾蕊蕊，还是住在寝室比较好。」

原来，翠娇嫌在校外租房子太贵，还不如呆在宿舍

「蕊蕊说你这些东西都是些旧东西，就先扔到卫生间了。你要是想拿……」

我攥紧了拳头，气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似乎是见到我脸色不太对，她犹豫了一阵，说道：

「你放心，我每个月给你五百，你随便租个房子住。」

笑死，五百能租到什么好房子？要是在校外租房子住这么方便，她怎么不去？

想到这，我咬紧牙关，还是憋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有您这么好的姑姑，蕊蕊真是好福气！但是五百哪够租到安全的房子啊，我一个女生单独住在外面，又没有人陪……」

讲到这，我缓缓低下了头，头发垂得长长的，摆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她手指摩挲着，明显不知道怎么对我这般模样。

「乐乐……你是不是哭了？那你租个安全的房子大概要多少钱？」

我浑身颤抖，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

没人知道，我其实在憋笑。

憋到五根脚趾扣地的那种。

但我还是极力稳住声音说道：「不多，就四千……」

「多少？四……四千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附近那些便宜房子都没有保障，价格高点更安全。

蕊蕊姑姑明显变得犹豫起来。

「丫头啊，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没什么钱，能不能……」

「蕊蕊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现在这么陪她，将来她一定会挣大钱，这点钱都舍不得吗？」

「您在这住，我绝对不告诉别人。这样您就能专心照顾蕊蕊的饮食起居了。」

她看着我，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二话没说，便给我转了五千，多的一千让我买零食。

我心满意足地收下，随便收拾一下就准备离开。

可她却一把拉住了我，最后向我问道：

「乐乐，这么晚了，蕊蕊怎么还没回来？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想了想，找人打听后看到了蕊蕊的朋友圈。

原来是学生会聚餐，蕊蕊正在饭桌上了。

我小手一滑，餐馆的定位就给她姑姑发了过去。

我认真地说道：

「阿姨，蕊蕊就在这个地方和别人聚餐。您要不去看看？还有几个男生呢！」

听见这话，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胡乱拿起包往门外急匆匆走去，嘴里胡乱嘀咕着：

「三更半夜不回来睡觉，还跟一群男生跑出去吃饭，我看她是要翻天了！」

我看着她跑去的背影，心里暗暗盘算着。

蕊蕊，你不是很享受有人一直陪着吗？

那我就让你好好享受被全方位「照顾」的感觉，你一定会很满意的。

5

室友们都陆续回到寝室后，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她们。

听见翠娇风风火火地去找她时，都憋不住笑了。

陈薇当即翻出手机，大声道：

「都不白来嗷！我给你们摇人！我们直击第一现场吃瓜。」

一顿操作后，发现她还真有人脉，联系上了在现场的不知名群众。

悄悄拨通视频电话后，我们拿出零食，搬出小桌子齐齐围在一起吃瓜。

只见画面中，一个中年妇女缓缓走来，气势汹汹。

直到她走到蕊蕊这一桌跟前，一桌人还没发觉，只当是路过的人。

最先发现的人当然是蕊蕊。

她猛地一回头，看见有个人站在她椅子身后，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姑姑，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找到这的！」

「臭丫头，是不是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这个地方？都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跟你的这些狐朋狗友鬼混，还不快跟我回去！」

蕊蕊立马急了：「姑姑，我们都是一个部门的，今天晚上特意出来吃顿饭，吃完了就会回去的！」

在这么多人面前，蕊蕊不好对姑姑发难。

可姑姑却一个劲地对她说道：「不许夜晚出来就是不许，怎么还敢顶嘴！」

说着便将她强行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蕊蕊不肯，挣扎之间将桌子打翻了。

啤酒瓶清脆的响声顿时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姑姑用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所有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还灌女孩子酒？你们是不是疯了？」

在场的几位女生忙解释道，是蕊蕊突然想尝尝啤酒，并没有人强行要她喝。

况且一瓶啤酒几个人分，怎么可能喝醉？

就算是一杯倒的酒量，她们也会将蕊蕊安全送回寝室，绝不会丢下她不管。

可姑姑还是不能接受：「我看你们就是跟那几个男的一伙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了，什么行行色色的人没见过，还能被你们几个黄毛小子骗到？」

蕊蕊一个劲地摇头，解释这真的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聚餐，用来熟络友情的。

可还是拗不过姑姑，一只耳朵被她扯起来拖着走。

周围的看客有人憋不住笑，对着她俩指指点点，姑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羞耻，她以为自己牢牢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

「刘蕊，下次部门例会你不要来了……有些部门招新还没招满，你再试试别的部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