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人人尽知,我和小侯爷是青梅竹马,是定了婚约。
而我却陷害让他全家被满门抄斩。
侯爷府被屠尽的那晚,我进宫侍寝,成了皇上的宠妃。
苏慕然逃命前,亲手摔碎了我们定情的玉佩。
“他日若再相见,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五年后,苏慕然带着复仇的怒火,率领大军攻破了皇城。
第一件事,便是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找我复仇。
可彼时的我,早已成了他座下龙椅的养料。
1
“娘娘,城外的烽火已起,小侯爷马上就到了,您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阿兰跪在我血泊之中,声声呼唤,带着无尽的焦虑。
我快死了,我比谁都清楚。
我赤身裸体地躺在床榻上,每一处肌肤都仿佛被烈火灼烧,痛苦无比。
背后的皮被剥去,右腿右臂皆已不见,断口之处平滑如镜,是锋利的刀刃留下的痕迹。
阿兰眼中满是泪水,她见我瑟瑟发抖,想要为我取暖,却无从下手。
因我满身皆是创伤,无一完好。
我的呼吸渐渐微弱,眼皮愈发沉重。
阿兰呜咽出声,她声音颤抖。
“小姐,您不能就这样死了,您还未见到苏小侯爷,还没告诉他……”她泣不成声。
在这深宫之中,我已被遗忘在“柳妃”的身份之下,多的是人称我为妖妃、祸水。
然而,我本该嫁给苏慕然,和他共度余生。
苏慕然曾言,要为我挣得一世荣光,让我能一直风风光光。
此刻,我眼中无神,却在心中涌起一丝勇气。
“阿兰,我……我好想再见苏慕然一面。”
仅仅是提及这个名字,我便心如刀割,泪水无声滑落。
阿兰见我有了些许生气,连忙抬头。
“娘娘,您定能见到他的!”
她四处奔忙,最后竟拿起了我曾经的令牌。
“我这就出宫,去寻小侯爷!”她急切地说,然后飞快地离去。
然而,她很快便返回,面色苍白,双膝跪地,声音颤抖。
“娘娘,奴婢无能,我出不了宫……”
我了然,随后心死的卸了所有力气。
那个疯狗皇帝,怎么会允许我有机会见到苏慕然?
阿兰泪水如注,额头已磕得青紫。
我轻声安慰:“阿兰,别哭了,我们见不到的。”
苏慕然已非昔日小侯爷,他是叛军首领,势如破竹。
她一个小小宫女,如何能轻易见到他?
我欲抬手拭去她的泪水,却发现已无法动弹。
只能苦笑:“不见,也好。”
若是不见,他便只记得我昔日的模样,不会看到我此刻的狼狈不堪。
而我,也不愿让他见到我这般模样。
更何况,他也不愿意见我。
当年我害他全家惨遭灭门,他逃亡塞北,受尽苦难。
他恨我入骨,又怎会愿意见我?
恨我吧,恨我也好。
我疲惫地闭上双眼,浑身的剧痛渐渐感觉不到,意识逐渐模糊。
阿兰急切地呼唤:“小姐,醒醒,您定能见到他的!”
她在宫殿中翻找,生怕我闭上的眼再也睁不开。
“找到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见阿兰手中捧着半块破碎的玉佩,上面雕刻着鸳鸯与“慕然”二字。
心脏猛地一颤。
这是......我们曾经的定情之物,如今只剩下碎掉的一半。
我忍受着剧痛,用左手接过玉佩。
右臂已失,我什么也握不了。
我渴望贴近它,感受那上面的温度。
我颤抖着左手,将玉佩缓缓贴在自己的心口。
好像,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朝思暮想了五年的背影。
“慕...然......”
我满足地微笑,然后缓缓闭上了双眼。
耳边是阿兰绝望的哭声,伴随着我逐渐远去的意识,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2
终于,我死了。
但魂魄似乎被这片空间所困,悬浮在空中。
阿兰颤抖着双手为我盖上锦被,那块玉被她紧紧握在手中,眼中满是哀伤与坚定。
她低声自语:“小姐一定会让您与小侯爷重聚。”
突然,宫门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夏侯渊那身明黄龙袍在狂风中飘扬,他的笑声尖锐而刺耳。
“柳妃,朕的好爱妃,你终于肯见朕了吗?”
阿兰见状,猛地站起身,张开双臂挡在我的身前:“休得无礼!”
夏侯渊冷哼一声,轻易地就将阿兰扔到地上:“滚开!贱婢!”
城外如今都乱成什么样了,夏侯渊竟还有这个闲心来我这发疯。
他走近我,脸上露出渗人的笑容:“爱妃,你又在耍什么小脾气?朕不过是取了些许你的皮,你便如此不满?”
他一把掀开被子,眼前所见却只是一具冰冷而血淋淋的尸体。
夏侯渊脸色一沉,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姜柳柳,你竟真的敢死?”
他试图寻找我尚存的生机,但都是徒劳。
阿兰见状,眼中闪烁着怒火:“我家小姐已经被你折磨死了!昏君,你再也伤害不了她了!”
她冲上前,试图阻止夏侯渊的暴行,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我焦急地想要上前搀扶,却发现自己无法触及任何实体。
夏侯渊看着我的尸体,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真的死了?”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狂喜的笑容:“死了好,死了好!朕的龙椅材料再也不用愁了!”
我愤怒至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侯渊将我的尸体带走。
阿兰挣扎着想要追赶,却被夏侯渊一脚踹到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夏侯渊大笑着离开:“苏慕然啊苏慕然,这份大礼,你一定会喜欢的!”
2
七日后,苏慕然率领他的精锐之师,势如破竹地攻入了皇城。
夏侯渊的昏庸无道已使他失去了民心,苏家军如入无人之境,迅速占领了皇宫。
皇宫大殿之上,苏慕然手持长剑,剑尖直指夏侯渊的咽喉。
“夏侯渊,姜柳柳在哪里!”苏慕然的声音冷若冰霜。
夏侯渊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放肆地大笑起来:“苏慕然,你千里迢迢闯入我的皇宫,竟是为了一个女子?”
苏慕然怒不可遏,一脚狠狠踹在夏侯渊的身上。
“我看那个女人眼睛是瞎了,怎么会看上你你这疯癫之人!”
夏侯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嘲讽道:“她自然是喜欢与我共度良宵,享受那人间极乐啊!”
听到这里,我虽已离世,但灵魂深处仍感到一阵恶心与愤怒。
苏慕然显然也已被激怒到了极点,他一脚踩在夏侯渊的脸上,将他那张扭曲的脸踩得变形。
“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定要将你们这对狗男女一同送入地狱!”
就在苏慕然要控制不住之际,郑枝蔓走上前来,轻轻握住了苏慕然持剑的手。
她柔声道:“表哥,姜柳柳是夏侯渊的宠妃,他自然会将她藏得严严实实。这皇宫如此之大,我们得耐心寻找才是。”
夏侯渊闻言,故意挑衅道:“苏慕然,柳妃是我的心头好,你找朕的爱妃有何意图?”
苏慕然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火。
他回忆起与姜柳柳的过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是仇恨与厌恶。
他缓缓开口:“我要让她为苏家满门的血债付出代价!”
听到这话,我心中五味杂陈。
慕然啊,我已经死了。
夏侯渊看向大殿中央那座威严的龙椅,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苏慕然,你既已胜券在握,不妨试试这把朕为你特意打造的凝脂龙椅吧。”
周围众人纷纷看向苏慕然,期待着他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成为新的天下之主。
苏慕然紧握长剑,一步步走向龙椅。
最终,他坐了上去。双手轻抚着白玉色的扶手,背后是柔软的皮垫。
他淡淡一笑:“这龙椅果然与众不同。”
我轻轻一笑,心中却充满了苦涩。
这龙椅的与众不同之处,正是因为它的制作材料正是我那身体啊。
4
苏慕然提着剑满皇宫的疯狂搜寻我,谁也拦不住。
我的魂魄如影随形,静静地跟在他们身后,目睹这一切。
他步入那金碧辉煌的朝华宫,每一步都踏在玉石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回响。
郑枝蔓不禁感叹:“这狗皇帝,对她当真是宠爱至极!”
苏慕然眼中愤恨至极,冷声道:“这一切,都是用我苏家三十七口人的鲜血换来的,她有何资格心安理得地享受?”
宫中皆知,那柳妃是皇帝心头的宠儿,为她不惜一切,甚至耗费万金建造椒房殿。
然而,这盛宠的背后,却是我对侯府的背叛,是我为了荣华富贵而舍弃的一切。
世人唾骂,鄙夷,却无人敢在皇帝面前多言,只因他宠她至极,谁敢置喙?
“姜柳柳,你给我出来!”苏慕然挥剑怒吼,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
阿兰从宫门后探出头来,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安。
我紧张地注视着阿兰,生怕她泄露我这些年的苦楚。
苏慕然的眼神愈发凌厉,他厉声道:“姜柳柳何在?让她滚出来!”
阿兰眼中闪过一抹悲痛,她深知我的苦衷,却也无法改变什么。
她颤颤巍巍地捧出那半块玉佩,声音哽咽:“小侯爷,请您……请您收下这块玉吧。”
那玉佩上刻着模糊的字迹,是苏慕然曾经亲手刻下的,却又被我岁月磨平的记忆。
“小姐说,见玉如见人……”
然而,话音未落,苏慕然已怒不可遏地将那半块玉佩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他眼中怒火熊熊,仿佛要将一切都焚烧殆尽。
“她也配与我相见?”他冷笑一声,抬脚将玉碾碎,碎片四溅。
“她若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必定将她一剑斩为两段!”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从地狱中传来。
我无奈地笑了,苏慕然啊苏慕然,我从未惧怕过死亡。
若真能在你手中结束这一生,我亦无怨无悔。
只是,这连被你亲手了结的愿望,竟也成了奢望。
阿兰呆愣在地,她望着那碎玉如同望着我最后的遗物。
她试图去捡拾那些碎片,却被苏慕然一脚扬起的尘土掩埋。
“她的东西,我看着便觉恶心!”苏慕然的声音如同寒冰刺骨,让阿兰的动作瞬间停滞。
那是我最后一点遗物。
5
苏慕然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俯视着整个宫殿。
尽管他亲自搜寻无果,但他仍命令手下掘地三尺,誓要寻出我的踪迹。
我静静地站在他面前,尽管他无法看见,我仍贪婪地用目光勾勒着他的轮廓。
五年时光,已将他从青涩少年打磨成了一位沉稳的将领。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恨与怒交织。
然而,当大殿的喧嚣散去,他独坐时,却从贴身的暗袋中取出了那半块玉。
玉上,鸳鸯已散,只余“柳柳”二字,如同他心中道不明的哀思。
他轻抚着那半块玉,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失意。
尽管他已成功复仇,坐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但为何心中仍感空虚?
我伸出手,虽然我的存在是透明的,我仍试图用那无形的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
心中默默祈愿,苏慕然,愿你能重拾旧日欢笑,如同我们年少时那般无忧无虑。
以后,我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将军!”副将萧何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苏慕然猛地站起,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是否已有她的消息?”他急切地问。
萧何摇头,面色凝重:“疯帝已服毒,将军是否要前往查看?”
苏慕然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岂能如此轻易死去?我定要问出她的下落!”他激动之下,手中的玉掉落在地。
他蹲下身去拾玉,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了龙椅的椅背上。
那里,雪白的皮垫上绽放着一朵玉兰花,鲜红如血,与周围的雪白形成鲜明对比。
苏慕然的心猛地一颤,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那玉兰花,与他曾在我后腰上描绘的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