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从地震裂开的山里挖出了一副红皮棺材。
开棺的时候,平地起了一声雷。
当晚,村子里就死了四个人。
阴婆看见棺材,一眼便认出这是传说中的地龙棺。
他说,地龙棺是来找主人的。
而我,正是棺生子。
01
打我出生起,就和“死人”二字脱不了干系。
我娘生我的时候,已经绝了气。
听我爷说,我是从棺材里被抱出来的。
我被抱出来的时候,浑身青紫,没有呼吸。
周围的村民都以为我是个死婴,议论纷纷,说我娘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个“妖胎”。
可就在这时,我猛地睁开眼,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哭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突兀,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娘的尸体突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她那双枯瘦如柴的手,指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变得尖锐无比,泛着幽幽的绿光,像是要择人而噬。
“诈······诈尸了!”有人惊恐地喊叫起来。
村民们顿时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地四散逃窜。
“砍她的手指!快!”阴婆婆叫到,“这样她就转不了生,会一直被困在棺材里!”
我爷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强忍着恐惧,抄起一旁的斧头,猛地砍断了娘亲的十指,然后迅速合上棺材盖,招呼众人钉上了棺材钉。
直到棺材被彻底封死,村民们才惊魂未定地围了上来,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神惊恐。
“老李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村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我爷脸色铁青,沉声道,“别问了,赶紧把棺材抬到坟地里去,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就这样,我娘盖棺定论,没人再敢提起。
02
直到前天夜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震出了村子后山的一口红皮棺材。
村子沸腾了。
“红皮棺材”本就是件极为罕见的东西,我自然想去凑个热闹。
可我爷听闻此事,脸色骤变,二话不说就把我锁在了家里。
“你小子不要命了?那地方也是你能去的?”
我爷怒气冲冲,脸色难得的阴沉。
我被关在家里,百无聊赖,只能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程风来的时候,给我送了几个后山的甜果子。
他坐在窗户下面,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后山的情况,我羡慕的直撇嘴。
“根生,你是没看到,那口棺材红的像是要滴血,太吓人了!”
程风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真的?”我又被勾起了好奇心。
“还有更邪乎的,村长让人开棺的时候,平地起了一声雷,差点没把村长的魂给吓飞了!”程风说着,还模仿了一下村长当时的表情,那脸不仅绿了,还被吓得尿了裤子。
我听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刻冲到后山去一探究竟。
“你说那棺材是什么样子的?”我忍不住问道。
“那棺材……”程风刚想开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对了,我听我奶说,你娘下葬的时候,那口棺材好像也是红色的!”
我心头一震,开始克制不住的想象我娘棺材的模样。
听村里的阿奶说,那口棺材,通体血红,棺身上雕刻着诡异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芒。
我娘的尸体就躺在里面,脸色惨白,嘴唇乌青,十指都被砍断,鲜血染红了她的寿衣。
那时候村里人只觉得害怕,却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如今想来,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难道说,后山出现的这口红皮棺材,和我娘真的有什么关系?
03
云染红半边天的时候,我爷终于回来了。
他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他脸色铁青,眉头紧锁,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爷,你这是怎么了?”我隔着窗子问,“那棺材到底是什么?”
我爷进屋后,勉强挤出一丝奇怪地笑容,“没事,小孩子不要瞎问,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晚饭的时候,我爷破天荒地提起了我去城里上学的事情。
“根生啊,你爸前些日子托人捎信回来,说想让你去城里读书,你看怎么样?”我爷试探性地问道。
我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
去城里上学,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爸一直在城里打工,从我出生那年开始,就很少回来。
我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只是每年过年的时候,他会寄回来一些钱,偶尔打个电话,问问我的学习情况。
我隐隐约约听爷爷说过,我爸在城里又娶了一个老婆,还生了个女儿。
对于这件事,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我从小就习惯了没有父母陪伴的生活,也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愿意去城里上学!”
我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我爷似乎并没有很高兴。
次日,我和程风一起抓土狗子和西瓜虫,兴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程风。
“我爷说,我要去城里上学了!”
我一脸的兴高采烈,抓土狗子都比平时慢。
程风却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撇了撇嘴说,“城里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咱们村里自在呢!”
“再说了,城里的女人不还是要嫁到村里来吗?”
“你怎么知道城里的女人要嫁到村里来?”我有些好奇。
04
程风突然脸色一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眼神躲闪,像是说漏了嘴。
他转身就想跑,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
我看着程风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跑什么?我又不抢你的土狗子!”
傍晚时分,我抓的满盆满钵的往家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压低的声音。
有些熟悉。
我放慢脚步,悄悄走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到我爷正和村里的阴婆婆坐在桌子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李头,这事儿你可得想清楚啊,那可是山神的怒火,谁沾上谁倒霉啊!”
阴婆婆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地说道。
“哎,我也知道这事儿棘手,可根生那孩子是无辜的啊!”
我爷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我心里疑惑不解,总感觉他们说的事情跟我有关。
什么山神的怒火?
我继续侧耳倾听,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当年你儿媳妇的事情,可是触怒了山神,要不然怎么会……”
阴婆婆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我娘?
“那口红皮棺材,就是来找孩子的,棺生子必定是要被带走的!素心肯定也是回来复仇的!”阴婆婆的声音低沉而阴森,不时的沙哑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催命嚎叫。
我娘要回来复仇?
程风的话忽然钻进了我的脑海——
城里的女人反正是要嫁到村里来的·······
城里的······女人?
05
腿忽然痒痒的,低头一看,隔壁家的大黄正吐着舌头舔我的裤腿。
我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打小就怕狗,更是被大黄追过好远。
“谁?!”
屋内传来阴婆婆尖锐的质问声。
我爷爷慌慌张张地打开门,看到我狼狈的样子,顿时眉头一紧。
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提溜起来,粗暴地拽进了屋里。
阴婆婆上下打量着我,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你这孩子,最近可是有血光之灾啊!”
她阴恻恻地说道。
我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事,刚刚抓土狗子的时候蹭破了点皮。”
我撩起裤腿,露出小腿上的一道血痕。
阴婆婆和爷爷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们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屋里一头雾水。
晚饭后,爷爷早早的关上卧室的门,隔着轻薄的木门,我听见我爷破天荒地拨通了我爸的电话。
片刻,传来我爷暴怒的声音。
“逆子!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生气?!”
爷爷似乎在对电话那头咆哮。
我爸明显不太想搭理爷爷,语气有些不耐烦,“有什么事就直说,我在忙着呢。”
“根生要去城里上学,你明天赶紧回来一趟!”
爷爷强压着怒火说道,老人机音量很大,我爸的声音我听的一清二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我爸不情愿的声音,“上学?上学要花多少钱?我哪有那么多钱!”
“再说了,他娘当年是自己撞墙死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我能养活他到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上学的事我管不了!”
我愣愣地站在门外墙边。
我爸不爱我。
鼻子一酸,我无力地靠在墙角,泪水无声地滑落脸庞。
娘死了,我自打记事开始,就被村里的孩子笑话了好久,说我是没娘的孩子,是草。
他们说我娘是个妖怪,我那时候只知道哭,不知道反抗。
因为我一揍他们,我爷就要揍我。
“你……你这个不孝子!”
爷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电话破口大骂,“当年要不是你,根生她娘又怎么会……”
“够了!”我爸粗暴地打断了爷爷的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年那些事,你要是敢说出去,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
爷爷气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告诉你,我明天不回去,也不可能回去!”
我爸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不想活了,就尽管把那些东西放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倒霉!”
06
电话挂断的时候,我听见了爷爷沉重的叹息。
是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爸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脑海中回响。
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迷迷糊糊中,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我焦急地呼喊着爷爷,却没有人回应我。
突然,我感觉到身后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正在向我逼近。
猛地转过身,却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人站在我身后。
她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肩头,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猩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
惊恐至极,我转身就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动弹不得。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声音抖得厉害。
红衣女人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向我走来。
随着她的靠近,我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她的控制,却无济于事。
她一步步地逼近我,直到我退无可退。
她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惨白的脸。
那张脸,无比陌生。
我注意到了她的手,是断指!
愣神片刻,我喃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