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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父亲分家

2024-06-03 16:44:044008

我和父亲分家

亡母百日祭,

我跨越千里提前回老家祭奠。

开门后却看见两个赤条条的人大虫子般纠缠在一个被窝里。

其中一个,是我年近六十的爸。

“都醒醒!都快过来看,A12栋3单元的姜老汉,老婆去世没到百天尸骨未寒,找了个女人在我妈床上不干人事,大家快看看这个没皮没脸的玩应!”

一顿敲锣打鼓,外加刷屏小区业主群后,

我家门外挤满了人。

我爸气急败坏,喊着要跟我分家,说我没权利管他。

我乐得请所有人做见证。

毕竟,这个家的一切,都是我挣来的。

……

1

有一种疼,

是失去妈妈,

没有语言和文字能形容得出来,

却分分秒秒撕拽着你的心,你的每一根神经,让你一刻都无法忽视,一刻都不敢忘记。

九十八天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个与她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从前,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如今,我却恨不得翻阅一切,只求证明她还会以其他形式存在。

我轻手轻脚打开防盗门,生怕若她也回家了被我的门声惊到。

入目是沉沉的黑,我看不见,却张合嘴巴无声说了句:

“妈,我回来了。”

向里走几步,左边是爸妈的卧室,右边是我的卧室。

夜已深,或许我不该打扰已经休息的爸爸。

转向右边的脚尖,却在听见左边卧室传来异响时,第一时间换了方向。

我的手控制不住颤抖,理智全然丧失。

会是妈妈吗?她回来了?她想她的卧室,回来看看了对吗?

我小心翼翼扭动门把手,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

窗帘未拉,借着皎洁月色,床上一张薄纱巾被下两个赤条条肥腻腻纠缠在一起的身子,

明晃晃闯进眼里。

我满心的期待瞬间被滔天怒火替代。

眼底积蓄已久的泪,也霎那间干涸变成了火焰。

“姜大志,你在我妈床上做什么!这个女人是谁?!”

我爸眼神躲闪,脸上闪过几丝尴尬和羞赧,然后反咬一口道:

“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也不说一声,进来之前不会敲门吗?这么没礼貌呢!”

我理都没理他,目露寒光,一把抓住女人焦黄的头发恶狠狠问:

“你是谁!你踏马怎么敢躺在这个床上!”

一看我动手,我爸急了,不顾自己一丝不挂连忙给女人遮盖好,用力往下拽我的手。

“说你没素质一点也没说屈你,好好说话不会,出口成脏还动手,你给我松开,这是我请的保姆,我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我被这番不要脸的话气笑了,连连鼓掌。

“好啊,好啊,你真行啊姜大志,你真是个人!我妈尸骨未寒呢你就P,还美其名曰保姆,我呸,一个被窝的保姆吗!”

说完,我打开摄像头就是一顿拍,然后转身就冲进厨房,

挑了最大的一个盆,拿起擀面杖,打开防盗门边敲边喊。

“都醒醒!都快过来看,A12栋3单元的姜老汉,老婆去世没到百天尸骨未寒,找了个能光身子睡一被窝的贴身保姆,在我妈床上不干人事,大家快看看这俩没皮没脸的玩应!”

业主群里我刷屏了信息和刚拍的视频。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去他的吧!

2

我只知道,不闹大了,活着我愧为她的女儿,死了我也无颜再见她。

小区炸开了锅,我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女人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却被堵在门里根本跑不出去,

我从小在这出生,在这长大,邻里邻居情感深厚。

义愤填膺的人们纷纷出头指责。

“老姜,你这办的什么事儿,淑萍刚走,你就是急着再找,也不能这时候找啊,更不该伤了孩子的心。”

“这女的,你别往出挤,跑什么啊!你是哪个家政公司的保姆?你是正规保姆吗?”

“我家小儿子是律师,你们这要是PC,可就是犯罪,我这就给我小儿子打个电话问问。”

……

我爸这边解释完,那边解释,忙得焦头烂额汗如雨下,仍旧堵不住悠悠众口。

气急败坏下,他索性往地上一坐,指着我鼻子大骂:

“畜生!你就这么害你老子!我要跟你分家!你没权利管我!”

我二话不说请在场所有人做个见证,

当场写了分家承诺率先签了名。

事已至此,我爸看都没看内容喘着粗气签了字。

收好文件后,我平静开口:

“现在,滚出去!带着你的保姆,睡大街也好,睡桥洞也罢,从现在起,我绝对不会再管你,如你所愿了,我的……爸爸!”

姜大志一愣,像是我说的外星文,他完全理解不了一样。

那自称保姆的女人,到底是比姜大志年轻10多岁,脑子比他反应快,尖声道:

“怎么回事老姜,这房子不是你的吗?你不是跟我说,你有房有车,跟了你衣食无忧还有零花吗!”

我爸被女人一连串的问题,问醒了神,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有邻居见我爸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女人的追问,“好心”道:

“什么姜大志的?哪有姜大志的,这房子最初就是淑萍的嫁妆,几年前因为姜大志不务正业被人骗了好多钱,连这房子都被抵押了,眼看就要收走了,是人家柚清有出息,还没大学毕业就赶鸭子上架,一天打好几份工,从摆地摊做起一步一步创业,才把这房子赎回来,房本也是那时候改得柚清名字。”

“还有那车,那是柚清心疼淑萍一阴天下雨腰酸腿疼行动不便送给她妈的生日礼物,也是人家柚清的名。”

焦黄头发的保姆,一听这个可不干了,扑到姜大志身上又锤又打。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骗我,你毛都没有在这跟老娘空手套白狼呢!”

“不行,老娘凭什么让你白睡,你给钱,你给钱!”

“你当初答应的一个月8000,不给我,我跟你没完!”

在听到8000时,我瞳孔骤然锁紧,那是我妈生前一个月的退休工资。

这笔钱也是她和姜大志每个月的生活费。

我妈死后,为了不让姜大志为余生担忧,我打下保票。

以后每个月我会给他8000,不仅如此,还会额外再加2000,就是想让他生活得更更安心更有底气。

没想到,他倒是大方,一出手就是给那女人8000。

我语气冰冷难掩怒气:

“自己走?还是我给你推出去?!”

3

姜大志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拔高音量:

“姜柚清,你就是这么对你老子的?!”

我懒得再看他一眼,眼神环顾寻找趁手的家伙事儿。

到底一起生活过多年,姜大志一下就明白过来我是要干嘛。

他矛盾纠结了片刻,实在是不想被我拿东西赶出去丢个大面子,愤愤收拾了几样东西就要走。

“等一下!”

我出口叫住了姜大志,

他急急回头眼里闪过一丝侥幸的期盼。

看样子,是在幻想我一心软大事化了给他台阶留下。

“诶,闺女,爸不走,爸就知道,父女间哪有隔夜仇。”

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小行李箱打开检查起来。

姜大志脸色瞬间难看极了,像是受到什么奇耻大辱。

“你什么意思姜柚清!”

我将几样东西从行李箱中拿出来,小心翼翼用衣角擦拭,一样一样恭恭敬敬安放在我妈梳妆台上,头都不回面无表情道:

“小时候,我妈带我去参加表亲家小姨的婚礼,她满眼羡慕的看着小姨金光闪闪的三金,我好奇问她,妈妈你的三金呢?怎么没见你带过,她眼神一暗揉了揉我的头发尴尬的小声说,妈妈……妈妈没有。那一刻我心脏抽搐得疼,我迫不及待的长大,用亲手攒下的第一笔钱,给她买了这套三金。”

“我妈知书达理,不好吃不好穿,就是喜欢看书,喜欢集邮。她有一套珍藏的邮票,每隔几天都会拿出来摸摸看看,那年你赔光了家财欠下巨债,讨债的把你跟狗一起关进了狗笼子里,是我妈拿出了这套邮票,扯下了你脖子上的狗链子,把你从狗笼子里带回了家。直到她退休那年,我才几经辗转周折找到这套邮票高价买了回来送给她。”

“这两年,我妈身体愈发不好,经年累月的毛病时常折磨得她睡不着觉,听说玛瑙是佛教七宝,具有改善睡眠的疗效,我给她定制了这个玛瑙枕,骗她里面都是不值钱的玩意,却没瞒着你,这小小一块枕头的价值。”

我无比眷恋的看着这些东西,轻声诉说它们背后的故事。

引得街坊邻里红了眼眶,低声抽泣。

仿佛在哭我妈嫁给这么一个人的不值,也仿佛在哭我妈生了我多么值。

又看了一眼这些东西,我转过身,语气骤然变得凛然:

“姜大志,这些,你有什么脸带走!”

陡然间,众人心中的悲切,转化为愤怒。

面对万夫所指,姜大志一下子蔫了,什么都说不出来,灰溜溜关了行李箱在一片骂声中走了。

身后还跟着个管他要钱的黄毛女人。

众人安慰了我几句,也三三两两散去。

一室寂静后,我终于敢捂着脸放声哭泣。

我妈的百日祭,我办的低调,却不简朴。

一应用品,我不在意价格,只要最好的。

招待宾客的烟酒、水果、小食,也是最贵最好。

每一个到场祭奠的人,不管是上了柱香,还是烧了一张纸钱,

我都奉上一盒贵礼还礼。

祭奠过半临近中午时,姜大志来了,带着他拙劣的演技。

……

4

一露面,姜大志就哭倒在地,泣不成声。

“淑萍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就走了,你可让我怎么活啊!”

“淑萍你快回来,给我带走吧,我不能没有你啊!”

“老天爷啊,你把我的淑萍还回来,我……宁愿一命换一命,让我死了,让淑萍活啊!”

祭奠的地点我选在了墓园,来的都是我妈的朋友和亲人,

并不知道那晚发生的事。

看见姜大志哭的几次昏死过去,

无比被感动,上前又掺又扶,跟着垂泪。

我爸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我的叔叔婶婶。

婶婶看我冷眼黑脸,眼珠子一转,收了泪拍起大腿。

“姜柚清,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妈走了你伤心大家都能理解,但你不能连你爹都不顾吧,难道要等你爹也百年之后,你再后悔,来得及吗?”

这一嗓子,无疑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一向跟我妈要好的同事周阿姨,忙上前维护我小心翼翼跟我婶婶赔不是。

“孩子她婶儿,柚清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我了解,她绝对没这个意思,就是……就是淑萍走的太突然,给孩子闪了一下,孩子一时间还不过来神,咱们当长辈的,得理解孩子,给孩子点时间。”

说到后面,周阿姨已经泣不成声。

想必是想起了和我妈一起为伴的那些日子。

周阿姨出声后,其他人也附和着说起场面话,打圆场。

婶婶一看,这边人态度如此卑微小心,傲了起来,扬着脖子道:

“姜柚清伤心,我大伯哥就不伤心了吗?他都多大岁数了,我和他弟弟都不放心他一个人生活,决定搬过来跟大伯哥一起生活,照顾照顾大伯哥。”

这一番话,引来了一片盛赞。

在场无不夸,这兄弟和兄弟媳妇真好,

愿意照顾大伯哥。

我却看透了叔叔婶婶的心思。

拨开将我护在身后的周阿姨,一步一步走到婶婶面前,一字一句:

“我就是要和姜大志断绝关系,别说你们要搬过来,就是他姜大志,我也再不会让踏进家门一步!”

这可在人群中投了个炸弹,

瞬间引发了众怒。

饶是护着我的周阿姨,也面露不悦变了语气。

“柚清!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是你爸!”

“是啊,姜柚清也太六亲不认了,妈刚死,就能跟亲爸争家产,为了一套房子,把亲爸撵出去。”

“要不说生孩子是孽呢,你看姜大志,快六十了,土都埋到脖子了,临了临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可让他怎么活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