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南境的第六年,我的夫君被我的母国杀了。
南境归入西启,而我从皇后沦落成西启的奴隶。
在顾君许身边摇尾乞怜,供他玩乐。
可三年后,我成了顾君许的宠妃。
他甚至将我嫡姐废黜,立我为后:
「沈御,只要你爱朕,朕什么都给你。」
我笑的妖孽:
「是吗?」
我想要你的命和天下,也可以吗?
1
雪停了。
南境的寒风整整凛冽了一夜。
西启所到之处,皆为残骨败旗。
顾君许拉起刺进我锁骨的铁钩狠狠拽到他面前:
「纳兰澈死了,你心疼了?」
我扫过血泊中那骨肉分离的尸体。
静静躺在那里,不动了。
骗子。
明明昨天还说要带我去雁门关呢。
我将铁钩插得更深:
「不过一个亡国之君而已,我何须怜悯?」
顾君许眯起眼打量着我:
「沈御,你要记着,从前你是我西启的公主,南境的皇后,但以后,就只是我西启的奴隶。」
我双手捧起顾君许的脚奉在头顶。
「奴记着了。」
开水从我裸露的脊背浇下,被鞭打过的伤口重新翻出花来。
我不敢喊叫,生怕顾君许一个不高兴,将那些南境百姓统统拉来做奴隶。
我跪在顾君许身边,看着西启的士兵将纳兰澈的尸体清扫走,只有一方头颅被高高的悬挂在城墙上。
手心被我生生攥出了血,我强忍下胸腔袭来的痛感,面带微笑。
阳光好刺眼。
我看不清楚。
阿澈,我好想再看看你。
我想过很多种我们分开的方式。
或病死,或战死,或手牵手一起老死在宫中那棵梧桐树下。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我的母国言而无信,在和谈的第二天使诈出兵。
阿澈,我想不通。
我不是两国的守护者吗?
为什么如今还是会起战乱?
顾君许将我的头狠狠按住,逼着我直视城墙上那悬着的头颅。
「好看吗?」
太阳被乌云遮盖住,我看清了他的脸。
我嘴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点点头。
皮肉掺着血水挂在脸上,森森白骨清晰可见。
他最爱干净了。
阿澈,你是不是脏脏的很难受啊。
忽然顾君许疯子一般将我拽下车:
「我要你记着,世上再无纳兰澈,只有我顾君许!」
我浑身颤抖着,头埋的低低的:
「世上再无纳兰澈,只有我皇顾、君、许。」
「世上再无纳兰澈,只有我皇顾君许!」
「世上再无纳兰澈,只有我皇顾君许!」
...
不知麻木重复了多少遍。
我晕过去了。
再醒来时,我躺在顾君许的床上。
身上又叠加了许多新的伤疤。
我双手缠上顾君许裸露的上半身:
「皇上可尽兴了?」
2
外面大臣的吵闹声愈演愈烈:
「皇上,沈御不仅仅是南境之后,还是我朝公主,您万不可作践她呀!」
「出兵已是毁了西启信誉,臣只恳请吾皇善待公主!」
隐约顾君许是动了怒。
我上手抚平他眉间的愁云:
「奴听皇上的话,您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一连几天,顾君许都没有再召见过其他奴隶。
他极爱施暴,奴隶营里摆满了各种刑具。
但凡是我身上有完整的皮肉,他都会添上新的花样。
终于等到了风雪肆虐,顾君许没来。
我抱着破棉絮安心睡了个整觉。
我好想梦到我的阿澈。
他说等到天下太平,等到我们的孩儿出生,就和我隐居山野。
可是孩子没了,阿澈也没了。
两个小气鬼,竟一次也不来我的梦里。
阿澈,我现在这副鬼样子,是不是很丑?
等我为你报了仇,夺回南境百姓的家,我就去找你。
你给我簪最漂亮的花好不好?
半梦半醒中,一阵脚步声袭来。
我以为是顾君许夜半兽性大发。
不曾想却是故人终于来和我相见了。
3
女人拿着火钳怒气冲冲的烙在我的旧伤口上。
她是我的嫡姐,沈婉。
六年前父皇本属意沈婉和亲。
可沈婉一心扑在顾君许身上,以性命相逼让我代她和亲。
却阴差阳错让我嫁给了这世间最好的男儿。
为了顾君许,不惜帮着他暗中勾结逆党对付纳兰澈。
她紧紧锢住我的臂膀,将我逼到墙角:
「纳兰澈死的时候你很痛吧?他那么爱你,你为何不随他一同死了?为何要回来与我抢皇上!」
我咬住手臂,将那片伤口结痂连根拔起,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怎么,我回来,姐姐怕什么?」
「怕顾君许对我回心转意吗?」
沈婉更疯了:
「沈御,我发誓,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仰天大笑,随后一脸挑衅的靠近她:
「是吗?那我们试试呢?」
许是我的样子太过吓人,沈婉仓惶逃走了。
我闻着她身上那股不宜察觉的香味满意点头。
傻姐姐,还是那么蠢笨好骗。
4
皇家家宴。
各宫嫔妃打扮的个个出挑。
与往年不同的是,角落里还有我这样一个女奴。
几番歌舞下去,顾君许命人将我带了上来。
与那些嫔妃们相比,我衣不遮体,就像是一个乞丐。
我将头如往常埋在顾君许的脚边,等着他差遣。
嫔妃们纷纷对我漏出鄙夷。
唯有沈婉,眼含热泪,一脸心疼:
「皇上,沈御好歹是我的妹妹,您不如将她交给我?」
不等顾君许回答,我双手死死的抓住沈婉的手:
「好姐姐,谢谢你,可我只想呆在皇上身边呢!」
松手后不到片刻,沈婉的身上隐约散发出一股香味。
甚至惹了满屋的奇香。
众嫔妃纷纷夸赞道:
「娘娘果然天生丽质,这香味可真是独特!」
「是啊,我一辈子没闻到过这种甘醇清甜的奇香!」
沈婉对这突如其来的香味和夸赞迷的晕头转向,直往顾君许身上贴。
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君许竟然狠狠甩了沈婉一巴掌,并且掀翻了桌子。
「混账东西,母后的遗物你也敢动?」
沈婉愣在原地,丝毫不知道顾君许口中的遗物是什么。
可我却清楚的很。
顾君许的母亲最擅制香。
生前制的最后一种香便是今日所散发出来的遗香。
那日沈婉来找我,我便将其中的几味香料趁机撒在了她身上。
但凡有一点跟我今日手上的香料沾染上,那味道和遗香几近相同。
沈婉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皇上,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你相信我,一定是沈御,沈御害我!」
顾君许更加恼怒:
「沈御连母后的棺椁都没见过,她如何能得此制香之法?」
我躲在顾君许身后害怕的像只小兔子,眨巴着眼睛问道:
「皇上,姐姐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哦!」
沈婉仿佛知道了什么,疯狂扑向我:
「贱人!那天你竟然敢害我!」
顾君许双眼一眯,看向沈婉的眼神逐渐狠厉:
「那天?这么说她身上新加的伤是你打的?」
「沈婉,你没权利碰她。」
收回皇后册宝,无召不得出宫门半步。
沈婉慌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君许为了我一个小小的奴隶囚禁了皇后。
可我心里却清楚的很,
顾君许今日偏袒我,还有别的原因。
5
夜晚,顾君许照例召见了我。
服侍的地方从奴隶营变成了他的寝殿。
今日的顾君许不似从前暴虐。
整个过程温柔如水。
他越是这样,我便越恶心。
恨不得现在将他拉下地狱给纳兰澈去陪葬。
可我还是一脸享受的抚上他的肩头:
「皇上可是有烦心事?奴可以为您效劳呢!」
顾君许身体一顿,冰冷的手指抚上我的脸:
「阿御,你和以前一样没变,一眼便知道朕在想什么。」
「朝中对朕灭南境一事多有怨怼,你是南境遗后,朕思来想去,你出面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认识顾君许这么多年,最知道他利用人的手段。
我笑的勾人:
「好啊,可皇上就让奴如此寒酸的见人吗?」
顾君许一口咬在我锁骨的洞上:
「朕许你沈妃之位,此事交由你全权做主,如何?」
二日上朝,我身着华服立于大殿之上。
有人哭着对我叩拜。
有人却没命了。
6
整个早朝,台下议论声不断:
「皇上您怎可让一个败国奴隶做了妃子,还准许她妄议朝政?」
「皇上,妖妃不可留啊!」
也有几个父皇生前的亲信老泪纵横:
「她是先皇最疼爱的公主,她当不得妃谁当得?」
听够了争执,我手指轻轻一抬指向了张貌。
经过我调查,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怂恿顾君许偷袭南境的人。
「张大人一定是最为皇上着想的,现如今南境旧部百姓声讨我皇,你可愿为皇上解忧?」
张貌洋洋得意,满口宏伟壮志。
我满意的点点头:
「那很好,来人,把张大人拖下去,厚葬。」
张貌慌了,急忙求救顾君许。
可奈何,顾君许却只说了一个「准」字。
看着他们纷纷惨死在殿外。
我心里畅快无比。
奸臣逆党毁了两国的和平,毁了我和纳兰澈。
我恨不得现在扑上去将他们的血肉撕个粉碎,砸到泥烂。
朝中尽数对南境百姓持苛责暴虐之态的大臣被我尽数发落。
后我又将此举归为顾君许的功劳,昭告天下。
百姓无一不称赞圣上圣明。
夜晚,我无限温柔的躺在顾君许怀里:
「以前臣妾还是公主的时候,最喜欢缠着皇上带我出去玩了。」
「阿许,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顾君许身子一僵,满眼情愫的看向我:
「你...你叫我什么?」
阿许啊,小时候我最喜欢这样叫他了。
可后来顾家反叛,他做了皇帝,父皇被活活气死。
我就再也没有这样叫过他。
再后来他杀了我的阿澈,我便只尊称他为皇上。
他紧紧将我搂在怀里:
「我就知道,你不恨我对不对?」
我摇摇头,一脸单纯。
我怎么会恨你呢?
我只是想杀你啊。
我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望向他:
「阿许,可以带上姐姐吗?我好想她。」
7
三日后。
如我所愿,沈婉被解了禁足。
我十分乖巧的给沈婉让出了位子,自己站在了二人的身后。
顾君许不悦的看向我:
「到朕身边来。」
沈婉急了:
「皇上,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妃子,您真的想当着这许多百姓打我的脸吗!」
眼看着顾君许又要动怒,我直接跪在沈婉面前拉着她的衣角:
「姐姐别生气,我身份低微,是万万不敢和姐姐争宠的!」
沈婉气急了想扯回她的衣裙。
我手一松。
整个人跌进了荷花池里。
所有人都慌了。
顾君许不顾天子身份一头扎进水里救我。
等将我捞上岸时,我几乎没了气息。
顾君许手颤抖着:
「阿御,你别吓我,你醒醒...」
约莫过了片刻,我醒了过来,脸上写满了痛苦:
「皇上,我们的孩子,孩子。」
顾君许顺着我的眼神往下一探,
血已经染红了我的衣裙。
是的。
我怀了他的孩子。
8
再醒来时,我卧在塌上,周围站满了太医。
我眼神涣散的摸着肚子,不停地追问顾君许孩子怎么样。
顾君许握着我的手眼神闪躲。
「阿御,我们再生一个好不好?」
我如同索命的女鬼一般,直勾勾盯着沈婉:
「姐姐,我本想着给皇上和你一个惊喜,你为何非要置我的孩子于死地?」
沈婉祈求般抓着顾君许的裤脚疯狂哭喊:
「皇上!你信我!我真的没有推她!她是自己掉下去的!」
而我作为一个母亲,此刻应当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将床上的一切物品尽数砸去,甚至直接扔到了顾君许的身上,疯了一般哭喊着要我的孩子。
这场面,和当年顾君许母亲生产被害,丧失幼子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顾君许强行将我摁在怀里,声音微颤:
「阿御不哭了,我给你报仇好不好?」
顾君许再次下令,将沈婉幽禁,任凭我处置。
整整一个月,我都闷在房里郁郁寡欢。
阿澈,我再一次失去了一个孩子。
他本就是不应该活下来的。
我把它当做了一个上马石。
你说我这个娘亲是不是太狠了些?
宫里传来消息,皇后快疯了。
是时候去看看我的好姐姐了。
9
推开门,殿中满是扎着针的小娃娃。
沈婉依然梳着好看的妆,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被冷落的女人。
只是手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针眼。
我拿起地上的娃娃,学着她的样子一针一针的戳下去。
沈婉愣住了:
「你明知道我扎的是你的孩子,你疯了?」
我笑笑:
「你说这个孩子啊,他原也是要死的。」
沈婉犹如晴天霹雳:
「沈御,你没打算生下他,那你根本就不爱皇上?」
不然呢。
我美丽且愚蠢的姐姐。
只有将孩子的死嫁祸给她,顾君许才能真正废后。
也只有这样,我才能坐上后位,将复仇之路走的更远。
听完这一切后,沈婉愣住了。
我拍了拍她精致的小脸:
「姐姐那日倾尽所有助他攻打南境,杀我夫君,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沈婉如同触了电,将怀里的布娃娃扔了出去:
「你果然是来替纳兰澈报仇的,我要去告诉皇上!」
我没拦她,只是轻笑一声:
「你以为皇上现在还愿意搭理你吗?你可刚刚杀他的孩子。」
「和我做交易,我还能留他苟活多日,让他和你说个告别的话。」
沈婉早已替顾君许摸透了这两国的虚实。
虽南境已灭,但旧部势力仍然庞大,再加上西启朝中如今多数是我的人。
感念先皇恩德,誓死效忠公主,这早就已经是不须遮掩的事实。
西启只是一朝为王,不久就会没落,她再清楚不过。
沈婉不情愿的开了口:
「你要什么?」
很简单啊,我要她手下的心腹,全部归我所有。
我要让顾君许的皇帝,成为徒有其表的空架子。
10
自我小产以后,顾君许像是换了个人。
不再对我滥用虐刑不说,甚至整夜为我捂着冰凉的脚。
他带着一丝命令向我开口:
「沈御,只要你爱朕,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接着涌出感动的眼泪:
「可我从前是别人的皇后,你不嫌弃吗?」
顾君许嘴角上扬:
「再过几日,朕会册封你为皇后,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嫌弃你?」
好啊。
我期盼的身份终于来了。
沈婉被废了。
很顺利,她没有丝毫的反抗。
封后大典这天,为体现后宫和睦,我特请沈婉上殿宣读诏书。
台下的人一一称颂我是个心胸宽广的皇后。
顾君许看着我满眼幸福。
只有沈婉,看着顾君许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凑到她的耳边,声音只有我们两人听得到:
「你只是被废了后,可我是丧夫,你说我们,哪个更痛?」
沈婉脸色白了白,不敢再多看我一眼。
阿澈,你看。
他们心里都有愧。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将做过的恶全部都偿还给你。
封后大典?
老娘才不稀罕。
顾君许啊,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