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我成了亡国公主。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我最爱的男人。
我死了,死在了他手下士兵的轮番凌辱之下。
再睁眼,他还是那个人畜无害的敌国质子。
1
大祁亡了。
一夜之间,萧国的兵马踏破了宫墙,满京城遍地哀嚎和鲜血。
带兵的,是萧国的三皇子萧元笺,是萧国送来祁国的质子。
也是我最爱的男人。
他亲手杀了我的父皇母后,报了他多年在祁国受的屈辱。
我心如刀绞,狼狈地被侍卫带着逃离了皇城。
却在离京百里的破庙遭到了堵截。
“萧元笺,你可对得起我?”
我红着眼看向面前威风凛凛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他那盔甲上的血早已干涸。
那是我父皇和母后的血!
是我五位皇兄的血!
是我,成就了萧元笺,害死了他们。
萧元笺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冷漠的眸子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旁边的一个将士,策马上前。
“三皇子殿下切不可心软,亡国公主必成后患。”
“斩草要除根。”
我的心早已死,冷冰冰地看着萧元笺,笑了。
“本宫真真后悔极了,当初救了你,还不如救一条狗。”
“放肆!”那将士厉呵一声,大刀已经举了起来。
萧元笺的眼神变了变,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一样,他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跟我说。
他挥了挥手,调转马头。
“处置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把我丢给了这群士兵。
在萧元笺走后,士兵们互相使着眼色,露出淫秽的神情,然后不约而同地上前抓住了我。
感受到他们在肮脏的手在我身上乱动,我疯了一样地挣扎着。
“滚啊,都给我滚开!”
我被他们拖进了身后的破庙里,衣裙被撕得粉碎,他们强行按住了我,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体上留下肮脏的痕迹。
“不愧是公主。”有人贪婪地喟叹着。
我心如死灰,拼命地挣扎,屈辱和心痛几乎要吞噬了我。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推翻了眼前的一个士兵,抽出了他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心口。
萧元笺,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万劫不复。
2
一丝凉意袭来,紧接着是一阵风起。
我猛地回过神,用力地眨了眨眼,有些恍惚地看着红色的宫墙。
这是怎么回事?
丫鬟碧桃已经给我披上了白狐毛的披风,轻声劝道。
“公主殿下,天寒地冻的,您仔细着身子。”
我这才注意到,天上已经飘起了小雪,地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而我,正站在皇宫偏僻的西南小院里,我是来赏梅的。
我的记忆一下子复苏了,我似乎回到了我遇到萧元笺的那一天。
「嘎吱」
前方一处殿门突然被打开,一个身影被从里面丢了出来。
是萧元笺。
这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果然,老天有眼,竟让我重回了过去。
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衫,狼狈地摔在雪地里,人不住地颤抖着,拼命地咳嗽,竟咳出了一口血。
“公主,好像是萧国的那个质子。”碧桃小声地在我旁边说道。
“早听闻,他在宫里过得连下人都不如,如今看来倒是可怜。”
可怜?
我冷眼看着在雪地里发抖的萧元笺,不自觉攥紧了拳,我真是疯了,才会觉得他可怜。
就因为可怜他,才给祁国埋下了这个隐患,害我国破家亡!
我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悲伤有些通红,碧桃觉得不对,唤了我一声。
“公主?”
我回过神来,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平息了怒火。
“过去看看。”
萧元笺狼狈地趴在雪地里,骨瘦如柴仿佛连单薄的长衫都撑不起来,而殿内的宫人已经走了出来,叉着腰骂道。
“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说好听点是质子,是皇子,不过就是我们祁国的阶下囚,一条肮脏的狗,想要银灰碳?”
“我呸,你也配!”
碧桃眉头一皱,呵斥道。
“大胆,六公主在此,把你那些污言秽语都吞回肚子里去!”
这一声吓得那几个宫人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我没有理会他们,和萧元笺的目光对上。
他侧坐在雪地里,血迹像是开在雪中的花,他清冷的眸子透着苍凉和了无生气,他柔弱地咳嗽了两声,竟是比娇花还要弱上几分。
前世,他就是用这幅可怜的样子,害我动了恻隐之心,后又对他情根深种。
我展颜一笑,抬手勾起他落在脸颊上的发丝,在手里绕了个圈。
“还真是可怜。”
“碧桃,把他带回去。”
他不是想接近我利用我吗?我就给他这个机会。
3
所有人都知道,六公主把萧国的质子带回了宫殿。
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猜测,六公主是不是看上了他的脸,要养在宫中做面首。
父皇闻风而来,气得当场摔了我桌上的茶杯。
“荒唐!”
他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坐在桌旁怒斥,恨铁不成钢地指着我。
“你堂堂祁国六公主,才及笄不过半年,你就敢养面首!”
“还弄得人尽皆知,简直是不知羞耻!”
再次看到活生生的父皇,我的眼眶不自觉涌上了泪,不顾他的盛怒,我走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手臂。
“父皇——”
父皇怔住了,脸上的怒火都没来得及收回。
“儿臣想你了。”
父皇当即气笑了,没好气地用食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朕昨日才跟你一起用的晚膳,混账东西。”
我也笑了,声音软软地和他撒娇。
“父皇不必担心,儿臣有分寸。”
“你——”
父皇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
走的时候,还吩咐了身边的公公,再给我送一套上好的茶杯来。
我没有错过低着头一直站在角落里当透明人的萧元笺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我嘲讽地笑了笑。
他不就是看重父皇对我的这份宠爱,才屡次三番想要引我上钩吗?
“萧元笺。”
他微微抬头,看向我,眼中一如往常的平淡和清冷。
从前,我就是爱死了他这种明明身陷囹圄寄人篱下,却还是平静淡然的性子。
如今,我却只觉得可笑。
谁能想到,这平静淡然下,是一颗想要我死的心。
“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偏殿里。”
“本公主保证,无人再敢欺你辱你。”
他的眸中有一瞬即逝的波动,随后他轻声说道。
“多谢公主殿下。”
我故意装作爱慕的样子看着他,笑靥如花。
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4
萧元笺住进偏殿以后,我一连几日都没有理睬他。
这天,我在亭中赏雪,碧桃突然拿来了一幅画。
“公主,这是萧皇子画的。”
闻言,我抬眸看去。
只见画卷上,一女子着白衣红斗篷侧坐亭中,偏头赏雪。
画工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只一眼,我便知那人是我。
许是我这几日没有理会他,他方画了这么一幅画来试探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半开的窗户里看到了他。
我微微一笑,把画接了过来。
“告诉他,本公主很喜欢。”
“他这么爱画,就让他给本公主多画几副吧。”
说着,佯装思考了一下,我微微点头。
“嗯,便先画上十幅吧,今晚送过来。”
碧桃微微一愣,不敢质疑,连忙点了头应是,然后匆匆跑了回去告知萧元笺。
我明显看到萧元笺眉心一皱,愣了一下,心情好不愉快。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又看向满树的皑皑白雪。
只不过是十幅画。
我心中一痛,冷意从心底升起。
从前为了讨他欢心,我又何止做过这些?
我仍记得,我为他抄录了父皇珍藏的前朝大儒的手书,这世上仅此一本。
只因他一句“可惜无缘一阅”,我便偷了出来,亲手抄了三天三夜。
自小金枝玉叶千恩百宠,我何时受过这等罪?
直抄的我手腕酸痛了好几日,指腹都磨出了薄茧,可当我亲自送过去的时候。
萧元笺只看了一眼,便合上了,语气淡然毫无波澜。
“公主有心了。”
“只是在下听闻,这位大儒似乎是空有虚名,这孤本,还是不看为好。”
我只顾失落,全然没发现他言语中的奚落之意,如今想来,当真是傻的可以。
夜里,他果然画了十幅我的画像,亲自送到了我面前。
或坐或卧,或站或倚,神情动作无一不画的极好。
“公主可满意?”他立在屋子中央,仍然是一身青袍,神情无波澜,好似清冷的居士,器宇轩昂,又添了些清冷疏离。
我恨极了他这模样。
心中冷笑,说是质子,不过是俘虏罢了。
我面无表情地随手翻阅了这几幅画,没有错过他轻揉手腕的动作。
他是极其了解我的,知道我心善,见不得疾苦,便时时在我面前扮弱小,却又一副清高的模样。
明明是想讨我的欢心,还装作一副被迫的模样。
我装作没有看见他的动作,随手把画卷丢在一旁。
“萧皇子有心了。”
“只是本公主不喜欢,碧桃,拿去烧掉。”
话音刚落,我明显感觉到萧元笺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手不自觉地攥拳,手背青筋暴起。
我心中冷笑。
只是这样就受不住了吗?
接下来,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呢……
听说,曲国的太子要来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好男风。
5
这日,萧元笺悄悄离开了小半个时辰。
碧桃来和我禀告,我挥了挥手不甚在意。
“随他去。”
算算时候,这个时候应该是萧国的人来了,暗中和他联络。
前世这个时候,我已经一股脑的喜欢上了他,萧国的人乐见其成自不会为难他。
可今时今日,状况不同了。
想着,我笑了起来,轻摇团扇享受着阳光落在身上的温暖。
让我来猜猜看,是会鼻青脸肿还是会断胳膊断腿呢?
一刻钟后,一个下人匆匆来报。
“回公主殿下,萧皇子回来了,看样子似乎是受人欺负了。”
我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哦?自己走回来的?”
“是路上遇到的公公抬回来的。”
我脸色一变,坐直了身子。
“哪位公公?”
“正是皇上身边的喜公公。”
我倒是小瞧了他!
竟然利用我对他的不一般,去巧遇喜公公来拉近好感。
我带着碧桃去了偏殿,正巧遇到喜公公带着太医从里屋出来。
“公主殿下不必担心,奴才已经让太医给他开了药,稍后便会有人送来。”
喜公公笑的开怀,一副“你放心,一切有我”的模样。
「本公主担心个鬼!」
我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多谢喜公公了。”
喜公公连说不敢,然后便退了下去。
他身边的小公公低声嘀咕了一句。
“干爹,儿子怎么听着,公主殿下有些咬牙切齿地……”
喜公公怒瞪了他一眼,回头看了一眼,警告。
“休要非议公主殿下,不然你有十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公主殿下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还能比我了解不成?”
我背对着他们,气得脸上的微笑都差点绷不住,表情越看越奇怪。
「这该死的喜公公,还不如他干儿子懂事。」
我抬脚进了萧元笺的屋子。
萧元笺本在床上虚弱地躺着,见我进来,连忙要起来行礼,身子刚起来半截儿,就眉头一皱,捂住了胸口,猛咳了两声,又摔回了床上躺着。
我只觉得脸都要气绿了,这么漏洞百出的戏,当年我是眼瞎了吗,竟被他耍的团团转!
“见过六公主,恕在下无法起身。”
他平时清冷的脸,此刻多了一抹病态的苍白,额前冒着细细的汗,可谓一个我见犹怜。
我当着他的面,狠狠叹了一口气,保证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到。
“这可怎么办,你如此大才窝在此处实在可惜,本公主还想着这几日带你去见父皇呢——”
萧元笺脸色明显一变。
“公主,在下……”
“罢了,如今你这个样子,下地都困难,见父皇的事还是算了吧。”
我打断他的话,粲然一笑,嘱咐道。
“你可要好生休息啊,不然本公主可是会心疼的。”
听闻我走后,萧元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
我心情大好,直接让碧桃又搬了一个过去。
“今日是几月几了?”
碧桃递过来一颗果子。
“公主,已是二月十七了。”
不错,我的大礼马上就要到了。
6
萧元笺装是真的装,但伤也是实实在在受了的。
可他硬是只在床上躺了三天,就下了床。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我书房的门口了。
我心知肚明,他是为了我说的觐见父皇之事来的。
果不其然,他一进门,先行了个礼问安,随后开口道。
“公主殿下,在下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那日说要带在下面圣可是真的?”
我懒洋洋地倚在书桌上,把玩着手中的狼毫。
“自然。”
萧元笺眸子一亮,很快就藏了起来。
“不如,择日不如撞日?”
“不急。”
我慢条斯理地道。
“既然你身子已经好了,明日便随我去参加宫宴吧。”
萧元笺脸色一白。
“公主殿下,明日乃是亡母的祭日,我本想跟您求个恩典,想要出宫去寺庙为她……”
我当即截断了他的话,我自然知道明日是他母亲的忌日,是以,我是故意的。
“明日是为曲国太子准备的接风宴,事有轻重缓急,你先随我去宫宴,至于祈福的事,宴会结束再说吧。”
“可是——”
“就这么定了,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我已经低下头继续写字了,不容反驳。
萧元笺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一挥袖子离开了。
他刚一离开,我便放下了狼毫,冷冷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想要为亡母祈福,你也配?
你最该磕头下跪为之祈福的的,是我祁国所有人!
我想要萧元笺死,再容易不过了,只是我不想他死得那般痛快。
我要他受尽屈辱,不甘,绝望,生不如死!
7
二月二十一,祁国下了好大的雪。
曲国太子来的路上耽搁了,接风宴硬是从午宴改成了晚宴。
我倒是无所谓,倒是萧元笺脸色难看了一整天。
这倒意外地让我心情大好。
晚间,我带着萧元笺赴宴。
太监高声宣告了我的到来。
我的位置是极靠上的,仅排在太子哥哥的下方。
父兄给我的宠爱,几乎全世界都知晓,不然也不会被萧元笺盯上。
“澜儿来了。”皇兄们纷纷高兴地迎我入座,若在往常,我便直接过去了。
可今日不同。
我直接吩咐了领路的太监。
“在本公主旁边加个位子。”
太监愣了一下,有些为难:“这——”
“去。”
太监犹豫半晌,还是硬着头皮去办了。
萧元笺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很快就藏起来了,他轻声说道。
“公主,这不合规矩。”
我径直朝位子走去。
“本公主说的话就是规矩。”
萧元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明显感受到了皇兄不赞同的目光,和看向萧元笺满是嫌恶和怒火的目光。
“看来传言是真的,这萧国的质子真的入了六公主的眼。”
“竟然让一个质子坐在上首,这成何体统?”
“六公主愿意,皇上怕是都会纵着她,谁敢去说?”
一些大臣的窃窃私语传入耳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萧元笺的身上。
萧元笺似乎终于发现在我身边坐着并不是什么好事,他蹙了蹙眉,有些如坐针毡。
所幸,父皇和母后很快就来了,众人起身行礼过后,我故意不去看父皇看过来的责怪的眼神,只盯着门口。
直到太监高呼一声。
“曲国太子到——”
我眼睛一亮,立马看了过去。
只见曲子衡在一众簇拥下走了进来,那行为举止间竟透着一丝女子的矫揉造作。
让人看着就不自觉皱眉。
我没错过曲子衡一进来就扫视全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萧元笺身上,眼睛一亮。
我不动声色地喝着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可是特意按照他的喜好让人给萧元笺准备的衣服。
8
一些官话过后,曲子衡落座。
好巧不巧,那位置正巧就在萧元笺的正对面。
曲子衡的目光越发不加掩饰,竟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来,脸上还带着玩味的笑。
萧元笺的面色明显变得有些难看,他避无可避,最后微微侧过身。
“六公主,在下身子有些不适,能否先……”
“那倒是可惜了,今日本公主本想向父皇举荐你的。”我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如果你不舒服的……”
“多谢公主,略有不适罢了,不必在意。”萧元笺主动打断了我的话。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微微点了下头。
宫宴照常进行,直到曲国太子突然起身,说要献给祁国一个贺礼。
他这个贺礼有些独特,竟是个看上去极其温柔的男子。
“此人名叫浮生,是红楼的一名琴师,虽出身风月却不染风俗。”
“他那一手琴技可谓世间独有,萧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次便让浮生给皇上弹奏一曲。”
浮生已经微微俯身,款步走到已经提前准备好的古筝前坐下,素手微抬,便要落下。
“慢着。”
我出言打断了他的动作,起身走到中间。
父皇不由得向我看来。
“澜儿,莫要胡闹。”
所有人都看向了我,包括心存疑虑的萧元笺。
我微微一笑。
“曲太子,若论世间独有的才人,我祁国也有一位。”
曲子衡挑了下眉。
“想必这就是祁国的六公主殿下,你所说的才人,指的是——”
说着,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萧元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