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上人为国捐躯死在了战场上。

皇帝却让我替九公主去北漠和亲。

九公主将我的脸踩在地上恨声道，「若不是你，谢思衡根本就不会死。」

可她眼底闪动的却满是害怕的神色。

后来，我踩着九公主的肩上了和亲的马车，远赴边关。

她断了双手跪在地上，却还是讥讽我终是要做了她的替死鬼。

九公主只顾得意，丝毫没瞧见我含笑的目光。

她不知道，此次和亲，我心甘情愿。

1.

殿内觥筹交错，北漠皇正与陛下高声商量着和亲事宜。

只有我跪在殿中，用手堪堪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肤，脚下满是刚刚被北漠皇撕碎的舞衣外衫。

北漠皇将酒杯掷在我的脚下，「北漠愿与盛朝结秦晋之好。可公主如此垂泪，难道是瞧不上我北漠吗？」

一瞬间，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谁不知道，前几日与北漠对战时盛朝大败，好不容易才求来了这么一个谈判机会，可北漠却点名只要九公主和亲。

于是，与宋予芙有着七分相似的我便理所应当地被推了出来。

宋予芙戴着面纱，嗓音轻快地开口，「怎么会？九公主这是喜极而泣呢。」

殿内附和声不断，所有人都称赞着这场和亲乃是天赐良缘。

甚至在宋予芙提议让我再舞一曲时，有宫人过来强硬地将我的双手按下，逼迫我裸露出身上白皙的肌肤任人肆意打量。

我挣扎着想要反抗，可一抬眼，却瞧见了宋予芙身后被压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母亲。

袖中的手猛地收紧，我别无选择，只得起舞。

四周不怀好意的目光让我感到恶心，却再也没有人会挡在我的身前，将我护在怀里柔声安慰。

碎裂的瓷片划过我的双脚，有鲜血蔓延开来，活像开遍满地的罂粟。

这场谈判的结果双方都很满意。

他们大多都喝得迷醉不已，可走到我身前时，仍有无数的窃窃私语钻进我的耳畔，逼得我的几近落泪。

「大殿上便如此放荡，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果然是低贱的东西，当真是本性难移啊。」

宋予芙走到我的身前，讥讽道，「事已至此，你做出这幅晦气的面孔是要给谁看？」

我抬起手死死地拽住宋予芙的衣袖，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耳畔仿佛又响起宋予芙哽咽的话语，「云姐姐，你一定要一直陪着阿芙。」

2.

宋予芙年少时，并不如现在这般受尽宠爱。

她的生母沈氏只是一介宫婢，陛下醉酒临幸，这才有了宋予芙。

可陛下却从不在意她们母女，只随意点了两个人前去侍奉。

一个是我阿娘，另一个便是我。

沈氏并不疼爱宋予芙，甚至因为她是个女儿便动辄打骂不已。

寒冬腊月里，沈氏更是把所有的碳火都搬到自己的殿内，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报团取暖。

这样难捱的日子，我们熬了一年又一年。

宋予芙高热不退之时，是我拼死跑到太医院，挨了三十大板，才为她求来了药，救了她的性命。

宋予芙一睁眼，便瞧见了我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那时她双眼通红，不停抹泪，哭道，「云姐姐，是我拖累了你。」

此后，她待我便如亲姊妹般友好。

后来陛下身染时疫，没有人敢近身照顾。

也是我陪着宋予芙在榻边寸步不离地侍奉了半个月，陛下的病情才终于好转。

宋予芙也因此摇身一变，成了陛下跟前最宠爱的女儿。

可她还是不顾旁人眼光，每晚都执意要与我同榻而眠。

但凡知道我喜欢什么，宋予芙无论怎样都要替我得来。

那时我总笑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宋予芙眼睛亮亮地，「那云姐姐就要照顾阿芙一辈子了哦。」

我轻笑点头。

可这样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一封突如其来的圣旨就打破了所有的宁静。

当和亲圣旨出现在公主府的那一刻起，宋予芙便大声拒绝，最终却还是被强硬地禁足在了府中待嫁。

她哭着扑倒在我的怀里，惹得我心疼不已。

正当我轻抚着宋予芙的背柔声安慰时，她却突然抬起了头。

宋予芙脸上半分悲伤的神色都没有，她眼底带笑，「云姐姐，恭喜你，就要成为北漠皇妃了呢。」

3.

宋予芙猛地甩开我的手，从我身上拽下玉佩，「这样的好东西，我向谢思衡要了那么多次他都不肯给，你从没开口，他却硬塞到你的怀里。云暖，你根本就不配！」

我瞳孔猛缩，扑过去想要将玉佩抢回来，却被婢女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宋予芙将它系在腰间。

那是我与谢思衡的定情之物。

也是谢思衡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宋予芙抬手扼住我的脖颈，「你知道谢思衡因何而死吗？」

我当然知道。

当日北凉举兵进犯，谢思衡只来得及让亲信告知我一声后便急匆匆地远赴边关。

我日日在佛前为他祈祷，最终却只等来了一封染血的退婚书。

北漠突然出兵，与北凉合力偷袭了我军的营地，谢思衡身中数箭后跌落悬崖，连尸身也没能找到。

那封退婚书是他早就已经写好放着的。

亲信道，「将军说了，若是自己遭遇不测，姑娘可另行婚配。他留下的一切东西，都当做是来日送给姑娘的新婚贺礼。」

宋予芙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怨恨，「他本是可以逃出来的，就是因为北漠主帅拿出了这块玉佩，他信了这谎话，才被箭雨刺穿了胸膛。」

「云暖，是你害死了他！」

我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疯了般扑向宋予芙，却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敲在背上。

有血腥味儿在空中逐渐蔓延开来。

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少女，「知道这块玉佩样子的唯有你、我、谢思衡三人而已，北漠人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亲眼瞧见宋予芙的眼神从怨恨变的慌乱。

她夺过侍卫手中的木棍，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背上，恨声道，「明明是同样的面容，谢思衡凭什么只爱你！我给过他机会的，只要他不往前走，我派去的暗卫就会在悬崖边上带着他逃出生天。是他自己非要去送死，怨不得旁人。」

我心口发疼，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后便晕倒在地。

4.

等我醒来时，便已经身处北漠在盛朝的驿馆之中了。

没有旁人想象当中的歇斯底里，我乖顺异常，只安心待在驿馆中待嫁。

出嫁当日，阿娘声称是来替公主梳头的全福嬷嬷，专门来送我出阁。

一瞧见我她便不停抹泪，哭着说是自己拖累了我。

我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阿娘，是我自己愿意的。」

少时谢思衡带着我在草原上肆意狂奔，我曾问过他有什么心愿。

谢思衡朗声道，「国家安宁，百姓和乐，与阿暖一起共赏人世繁华，便是我最大的心愿。」

他转头瞧我，「阿暖呢？」

我笑着看他，并不言语，只伸出手与谢思衡十指交握。

谢思衡心之所想，便是云暖的心愿。

所以如今，我心甘情愿去北漠和亲。

只求以一己之身，能换取国家的和平安稳。

哪怕这个安稳，只有一瞬。

我替阿娘在谢府中寻了一处院子居住，保证宋予芙日后不会打扰到她。

随后我跪在地上，郑重地向她叩头请罪。

「女儿不孝，日后不能再侍奉在阿娘身侧。只求阿娘余生安乐，千万要保重身体。」

阿娘哭着将我从地上扶起，执起梳子为我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一行清泪从我的眼角滑落。

这样的好姻缘，我再也寻不到了。

4.

城门口，皇帝装模作样地挤出了两滴泪，叮嘱我去了北漠后一定要万事小心。

我瞧着他虚伪的样子，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笑累了，我伸出手，指了指站在皇帝身后的宋予芙，「你，给本宫过来。」

宋予芙挑了挑眉，在我身前站定。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我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抬起手，狠狠地将一个耳光甩在宋予芙的脸上。

「这一巴掌，是打你身为公主，受百姓供养，食民之膏，却不愿履行公主的职责，弃子民于不顾。」

我拽住宋予芙高高举起的右手，干脆利落地又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巴掌，是打你身为盛朝子民，却只为一己之私，便勾结北漠，导致我军惨败，害死了无数条无辜性命。」

宋予芙始料未及，发上的金钗也因我的大力而滑落在地。

她双颊高高肿起，眼神怨毒，却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云暖，我祝你日后与夫君生活和乐，子孙满堂。」

我勾了勾唇角，「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宫送给你一个礼物吧。」

宋予芙语气不屑，「你能有什么好东西？」

我转了转手腕，手中寒光一现，直接抬起匕首就划烂了宋予芙的脸。

耳畔瞬间响起宋予芙凄厉的惨叫声。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脸，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怎么也止不住。

一道血痕贯穿了宋予芙的整个面庞，深可见骨。

宋予芙冲过来就想要打我，却被我一耳光狠狠地扇倒在地。

「这最后一巴掌，是给我死去的阿芙。从今以后，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在世上，屈辱度日。」

我挑起宋予芙的下巴，不过一瞬，一条血淋淋的舌头便掉落在地。

宋予芙哭着在地上翻滚，我按住她，干脆利落地挑断了她的手筋。

所有侍卫都拔出剑指向我，皇帝更是叫嚣着要杀了我。

可他们谁都没有挪动半步。

没有人能奈我何，盛朝今日必须送出一个完好无损的九公主。

我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迹，娇笑道，「还请父皇让这个婢女替女儿做个脚凳，好让女儿上了那和亲的马车才好。」

对峙半晌，皇帝终是妥协，不顾宋予芙怨毒的眼神，直接让人拖着已经没了半条命的宋予芙跪在地上，做了我上马车的脚凳。

马车后尘土飞扬，故国在我的身后逐渐变成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5.

在遭到第一场刺杀之后，我就知道，这条和亲路上危险重重。

多的是人不想让盛朝与北漠成功联姻。

保护我的最后一名侍卫倒下时，我正将一柄利剑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眼前寒光泛起，我手中的剑被拦腰斩断，只得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耳边却突然传来重物接连倒地的声音。

随后，我便被紧紧地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冰冷的战甲紧贴着我的脸颊，有温热的泪落入我的衣襟中。

盛朝最恣意张扬的少年将军，此刻却揽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他带着哭腔向我道歉，「对不起，我来迟了，我这就带你离开。」

我怔了怔，却没有理会谢思衡的话，只欢喜地圈住了他的腰身。

你还活着，真好。

正庆幸间，鼻尖处却传来浓重的血腥味儿。

我不知所措地抬起头，就瞧见谢思衡破碎的盔甲上混着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我忙拉着谢思衡坐下，接过手下递过来的药箱，帮他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谢思衡安安静静地坐着，直到我最后一步动作结束后，他才重新开口，「阿暖，我带你走。」

我抬起头望向谢思衡的眼底，泪便怎么也止不住了。

可我还是推开了他。

「我不能走。」

我瞧着他，「阿衡，我们都做不到一走了之，不是吗？」

我亲眼看到谢思衡眼里的光熄灭了。

谢思衡放不下谢家世代守护的百姓，我亦如是。

我不愿故国因为我的退缩，正好给了北漠出兵的理由，到时候盛朝会因为我的懦弱而生灵涂炭，饿殍遍地。

若是如此，往后余生，我将再也没办法挺起脊梁。

我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谢思衡，我知道终有一日，你会接我回来的，对吗？」

谢思衡定定地瞧了我许久，随即重重地闭上了眼，点了点头。

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在谢思衡的眼前晃了晃。

谢思衡红了脸，以为是他让下属带回来的退婚书。

他抬手来抢，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张薄薄的纸拿在了手中。

可就在谢思衡想要将纸撕地粉碎时，却瞬间呆在了原地。

那上面写的，赫然是我与谢思衡合婚庚帖上的内容。

我眼睛亮亮的，「谢思衡，你愿意娶我吗？」

他的泪又濡湿了眼眶。

没有喜堂，没有亲朋，在荒凉的大漠之上，我与谢思衡三拜天地，终于结为夫妻。

至此，我终于成为了谢思衡名正言顺的妻子。

谢思衡一路护着我到了北漠。

路上，我缠着他与我讲了有关北漠的许多事。

临别之时，谢思衡瞧着我的双眼，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我最后一次拥他入怀，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道宫门。

6.

盛朝本就是战败国，北漠皇也并不是对这张脸一见钟情。

他只是事先看过盛朝皇帝最宠爱女儿的画像，想要娶了她，以此来羞辱盛朝而已。

新婚第一晚，我便遭受了此生从未想到的屈辱。

北漠皇已年过六十，早就已经不能人道了。

他将我压在身下，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我，手中动作不停，非要听到我凄厉的哭喊声才肯罢休。

我紧咬着牙关不肯言语，他便命人撑开我的嘴不停往里灌水，又重重地压在我的腹部，瞧着我不停咳嗽的模样他便开心，抬腿将我的脸踩在脚下，在寝殿内放肆大笑。

他拽起我的头发，对着我啐了一口唾沫，「盛朝养尊处优的公主也不过如此。朕这样待你，你们皇帝还不是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