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死在和男朋友订婚的当天。

我飘在空中。

看着我的继妹程晚珠一脸幸福的挽着我的未婚夫李哲，李哲也深情款款地望着她。

我的父亲和程晚珠的母亲笑得满脸堆起褶子，尽显得意。

台下的宾客也都直呼金童玉女，般配至极。

无人在意今天的女主角本来是我程晚殊。

只有林况，他在看见那对男女的时候拧着眉，疯狂的拉着着旁边的人问，“程晚殊呢？”

“那是谁？”一连问了几个人，得到的都是疑惑目光。

仿佛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01.

林况急匆匆的离开了订婚现场，我悄悄的跟着他。

他站在酒店门口，焦急地掏出手机翻找到我的电话号码，然后一遍又一遍的打。

“对方无法接听”的忙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他烦躁的挂断，划到短信界面。

上面还停留在我给他发的那条“我下个月订婚，4月5日，给你寄请请柬。”

“我靠，程晚殊你人呢？”

他一边低声骂道，一边给我发了几十条信息。

“我死了。”

飘在他身后的我嘟囔了一句，“别找了，你找不到我的。”

“草！谁在跟我说话？”他被刺的一激灵，“程晚殊，是你吗？”

我十分诧异，明明我已经死了，他竟然能听到我说话？

“你能听到我说话？”我奇怪的问道。

“能啊。”

他点点头，然后反应过来，“程晚殊，你在哪？”

“我死了，今天早上刚死的，还热乎着呢。”我撇撇嘴。

“…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开玩笑…”林况叹了口气，“怎么死的？需要小爷我给你报仇吗？”

“不知道，就啪地一下倒地上，然后就成阿飘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林况的神色突然间变得很认真。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晕死了。”我摸了摸鼻子，“怎么这么想给我报仇啊？”

“好歹，也是好多年的朋友了嘛。”林况翕住眼，让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这样啊，够意思的兄弟。”我刚准备拍拍他的肩，又想起来他根本看不见我，也没法感受到和我的身体接触，就将手缩了回去。

“那是，咱俩谁跟谁呢，”林况又恢复到往常那幅散漫模样，“哥带你破案。”

“等等，我们先回趟我搞设计的工作室，我的有些东西得销毁。死都死了，要留清白在人间嘛。”我拦住了他。

“……行吧。正好等着看看你家那些奇葩家伙的反应。”

“你也怀疑他们？”

“可不吗，动机可最足了。”林况若有所思，“你一死，李哲的未婚妻就变成了程晚珠。除了我以外的宾客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们的请柬上写的都是程晚珠的名字。”

“只有你的这一封是我寄的。”我肯定地说，“其他人的请柬都是李哲和我爸他们一手包揽的。”

李哲还一直说，让我不要为这些小事过分忧心，只用当天漂漂亮亮的出场。

知道李哲素来不喜欢我见林况，于是我就找借口要了一份样品自己寄给了林况。

看来，今天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啊。

02.

“…你别伤心啊，李哲那个渣男不值得。”在去工作室时，林况罕见的沉默了一路。

开了门锁后，他又突然间干巴巴的冒出来一句安慰。

“我没事。”我看着异常冷静，“他算什么值得我伤心的，我当初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这样一死了之，不用等结婚后才发现枕边人的真面目也挺好的，不是吗？”我语气里透出几分轻松。

“程晚殊，你的声音在抖，你在撒谎，你明明很不服气。”林况摇摇头，“高中的时候，你也总是这样。”

“看着坚强的不行，实际上比谁都脆弱。”

“被班里的女生孤立后，你埋头学习，把自己装作不在乎小情不义，实际上看着别人和朋友亲昵的撒娇，眼里总是羡艳。”

“写给李哲的信被全班传阅，你也是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说这是勇敢者先享受爱情，但是你为此烦躁不自在了一个学期。”

林况深吸了一口气，“程晚殊，你可以不用逞强的。”

“…林况…我…”我所有隐秘的脆弱在此刻被他抽丝剥茧地摆在明面上来，眼眶发热，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程晚殊。”林况伸出双手朝虚空中抱了抱，轻轻拍打着一团空气，像是在试图安慰我。

我看着这个有些滑稽的动作，又噗嗤一声被逗笑了。

“哭过了之后再笑是不是轻松多了？”林况笑着扬眉。

我突然发问，“林况，你猜我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李哲的？”

“什么时候？”

03.

“高三第一次模考后的家长会。”

那天，我的亲生爸爸坐在了程晚珠的座位上。

而我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

散会后，我爸拉着我，看似一脸的为难，“小殊啊，你秦阿姨病了，珠珠她……”

“不用说了，我知道。”我不着痕迹的拂开他的手，“理解。”

“我说不理解又有什么用呢？他顶多会说句我不懂事，歪到北极的心也不会偏回来半分。”我自嘲似地勾了勾嘴角。

看着父亲心满意足的离开后，我一个人盯着窗外看了很久很久。

李哲就是那个时候来到我身边，递给我一根棒棒糖，说“程晚殊，给你。”

“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很无厘头啊。可能就是因为我在那之前的人生苦的一丝甜都没有，所以就被一颗糖骗的晕头转向的。”我抿了抿唇，“一颗糖换了我一条命。”

“程晚殊啊，我给你带了那么多次糖，那你又得用几辈子的命还啊？”林况佯装开玩笑道。

“嗯？什么时候的事？”我疑惑了。

“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说要销毁什么东西？我帮你搞定。”

“喏，打开那个抽屉，里面有个日记本，好恶心的东西，交给你了。”我语气里满是嫌弃。

林况按照我说的找到那个日记本，随意的打开翻了翻。

“你的暗恋日记？”他挑眉。

“请叫它失明日记，谢谢。”

“我能不能看看？”

“请随意，我休息一会儿，鬼魂也是需要休息的。”我飘到沙发上，和我之前的玩偶靠在一起。

林况坐到我身边，从第一页开始看。

我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像是被里面的内容气笑了，还隐约抱怨了一句，“程晚殊啊，果然是失明日记，你连喜欢的人都认错了。”

半个小时后，我听见林况的叫喊声，“程晚殊，醒醒，我们得走了。”

我看见他那复杂的目光，心生奇怪，却也没有多问，因为我很快发现自己附在那个企鹅玩偶上了，根本动不了。

“林况，我被企鹅玩偶吸住了。”我尴尬的向他求助。

“…真没办法。”林况一把把我抱到怀里，“只能暂时这样了。”

我很奇怪，之前每次和李哲有肢体接触的时候，我总会觉得心理不适，但是和林况却没有。是因为我现在已经死了吗？

“刚刚顾复给我发消息了，他说订婚仪式已经结束了，走吧，去看戏。”林况将手机熄屏放回口袋里。

04.

等我和林况回到了酒店，便看见警察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拦着，外面凑了一圈人看热闹。

我的好父亲和程晚珠的母亲正掩面而泣，程晚珠也抽抽嗒嗒地装模作样，李哲一脸自责的神情。

“是我不好。我不该没有察觉到姐姐还喜欢阿哲……”程晚珠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当初姐姐和他分手的时候说她已经另有所爱了。”

“我和阿哲谈恋爱的时候已经和她说过了，她说会衷心祝福我们。”

“结果…没想到她会为情所困想不开，在我和阿哲的定婚礼上自杀。”她看起来甚是悲伤的将头埋进李哲的怀里。

李哲搂住程晚珠，“小珠，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她还爱我……”

两个人一唱一和，好生默契。三言两语间，我已然是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了新欢不忘旧爱的渣女形象。

“这孩子，我一直都知道她不太能接受我这个继母和小珠，但是绝对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对我们表达不满啊。”秦素知扯出一个痛苦的表情。

“我这个傻女儿啊，总觉得我是为了图她秦阿姨的钱不怎么样看得起我这个当爹的。但是她出国学设计的钱都是我这么多年一分一分攒的啊。”

胡说，他明明一分没出。我留学两年的钱全是我自己打工赚的，从来没用过他程刚和她秦素知一个子儿。

短短两分钟，我又成了忘恩负义、不分皂白的不孝女。

精彩，实在是精彩。我这一大家子不去演戏实在可惜，个个都是影帝影后级别的。

林况抱着我挤到顾复的身边，“怎么样？有查到死因吗？”

“好像初步判定为吞安眠药自杀。”顾复指着我说，“林况，你怎么抱着这么个小企鹅？”

“我看着可爱抱抱还不行吗？”林况拍开顾复伸来的手，“别给我搞脏了。”

“……你洁癖还是那么重。”顾复收回手。

林况有洁癖？我愣住了。

明明上高中的时候，他的东西总被我的彩铅和颜料染脏，也没见他生过气。

05.

“程晚殊也真是可怜，摊上这么大一家子。”顾复啧啧叹道，“她那个妹妹就不是省油的灯。高中的时候就搞小团体孤立她，毕业了还抢她未婚夫。”

我高中被全班女生孤立，也是程晚珠搞的鬼？

“那个李哲，我从以前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程殊怎么就喜欢上他了呢？二模时的那个情书事件，大抵也是他故意传出去的。”

“啧啧啧，他本来不就是靠着他爸是市长吗，自己本身就是路人甲一个。被程晚殊这种文化课不错，艺术也不错，长得还好看的女生追求，可不就证明他有魅力了吗？”

我记得当时李哲是跟我解释说是信是不小心掉地上，被不知道的哪个同学捡到后大肆宣扬的。

“这些消息，你怎么知道的？”林况下意识地出声问道。

“我听苏枝说的，咱们班的百事通。”顾复拍了拍林况的肩膀，“我和苏枝下个月都要结婚了，程晚殊人都死了，你还记挂着呢？不找下一个？”

顾复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况喜欢我？

林况没有反驳，“我会帮她复仇的。”

“够痴情的。”顾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当初她为了李哲都那样对你了。”

林况没再作声了，我压下心中的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投向戏台。

四个人还在那里接着唱苦情戏。

06.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李哲突然间掏出了一张纸。

他清了清嗓，“我们刚刚在她的试衣间里发现了这张遗产转移证书，上面写着程晚殊的遗愿是将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转入我名下，右下角还有她印的手印，可见为真。”

“而李某人与程晚殊早在她负我时便已立誓与她情断义绝，这份财产我李哲受之有愧。”

“斯人已去，今日请各位做个见证，李某人现愿将这份资产尽数捐出，用于公益事业。”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用我的钱给自己搏一好名声。

只是这份协议书有点眼熟，好像是几天前我回国后，李哲说给我接风洗尘，我喝醉后他哄着我按的，当时他说这是给我买的保险。

程晚殊啊，程晚殊啊，你当初怎么这么信任李哲呢？

现在吃后悔药也来不及了。

台上的戏唱的接近尾声了，台下的人也差不多要散场了。

“我们开始行动吧。顾复，帮我个忙呗。”林况一手抱着我一手将顾复带出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