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独的死在了医院。
身体因为常年受到到辐射,早就已经开始溃烂了。
意识消散之际,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
有道白光问我,有没有遗憾。
我摇了摇头。
这个全世界都充满爱意却唯独绕过我的狗屁人生,一文不值。
1
我死在了合家团圆的日子。
零下三度的天气,我躺在医院里等待生命的倒计时。
窗边的烟花炸起,隔着一堵墙绚烂的绽放在我的眼前。
我想扭头看一眼,却发现了床边我早就准备好的药。
刚入嘴,我便生理性的想要呕吐出来。
可是我忍住了,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了下去。
渐渐的,胃里传来的疼痛灼烧感向我袭来。
很快,我感觉胃里似乎有东西漏了出来,灼烧感慢慢的朝着其他五脏六腑蔓延。
剧烈的疼痛让我不由抽搐了起来,我没想到这瓶药的威力这么大。
我一遍遍的捶打着肚子,试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可慢慢的,无力感掩盖住了痛苦。
一道温暖的声音问我,如果有遗憾的话可以选择重来。
我拒绝了。
这一次,我想放过自己了。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
床上的那个“我”如同一堆烂肉般躺在床上。
嘴里还有刚刚挣扎时吐出来的血。
我扯了扯唇角,真丑。
我飘在窗边欣赏着刚刚没有看到的烟花。
它们从箱子里挣脱出来,争先恐后的在天空留下最绚丽的样子。
随后又功成身退般从高空掉落下来,无影无踪。
我很羡慕它们,能够这样洒脱。
很快,有护士发现了我。
她慌忙的放下手里的药,着急的出去喊人。
我有些懊悔。
应该等她给我换完药的,至少能让她今天安稳的睡个好觉。
她是这个世界上少有对我施舍温暖的人。
很快,几个医生脚步匆匆的朝着我的床位走来。
滴滴答答的仪器早就成了一条直线,病房内的气氛有些严肃。
毕竟上一次他们围在我身边时他们还嘱咐我要积极治疗。
那时的我明明答应了他们。
随后,我发现了掉落在手边的可乐瓶子。
我使劲的想把它捡起,却连灰尘都没扬起来。
果然,给我换药的护士捡了起来闻了闻,连忙递给了医生。
我有点害怕,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是一个怕疼的胆小鬼。
「去通知家属。」
没多久,爸爸和妈妈便赶来了。
她头发有些凌乱,身上还穿着围裙。
岁月的风霜在她脸色留下了不少的痕迹。
我的脸上被白布盖住,她颤抖着手掀了开来。
「怎么会这样,上次来不是好好的吗?」
「你们怎么照看我女儿的?」
旁边的小护士没忍住出了声。
「你上次来都是半年前了吧?带着律师让你女儿把房子转让后就再没来过了。」
「你到底是不是她亲妈啊,这半年医院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你接过一次吗?」
我妈一听,跌坐在了地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我想捂住护士的嘴,妈妈应该只是把我住院这事忘了。
她的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我有点心疼,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
爸爸站在一旁,低头抽着烟。
打火机摁了几下都没着,他只好干叼着,没多久就颤颤的掉在了地上。
2
小时候,奶奶不喜欢我们一家,因为妈妈是外地的,在家没少受她的冷眼。
结婚后,爸爸带着妈妈搬进了盖着瓦片的老房子里。
她刚生下我时,奶奶来看过一眼。
见是个女孩,扔下一壶油和半斤米就走了。
家里没钱,爸爸顾不上还在坐月子的妈妈,只能早起贪黑的去外面做工。
妈妈一个人带着我,一口奶一口粥的把我喂到了半岁。
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干不了重活也晒不了太阳。
全家就靠着爸爸一个人做工赚钱。
后来爸爸被人骗着贷款买了一辆货车,装了两趟货后就再没了音讯。
贷款压在爸爸的头上,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我时常能听见他们争吵声和妈妈的哭泣声。
家里唯一的娱乐工具是一台收音机。
我常常把音量调到最大,来掩盖他们争吵的声音。
家里的氛围降低到了冰点,爸爸依旧是早出晚归,但回家后不再有热饭等着他了。
直到我三岁时,妈妈怀孕了。
这次她去做了检查,是个男孩。
奶奶拎着一篮子鸡蛋和两床被子过来。
爸爸下班后也经常带一些好吃的回来。
我也很喜欢弟弟,因为他,爸妈终于不吵架了。
3
在得知我是因为喝药死亡后,妈妈崩溃了。
大哭着让医院给个说法。
可就算不喝药,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只是想早点解脱,真不能怪医院。
毕竟我还欠着他们好多好多钱呢。
后来,医院为了息事宁人,还是赔了十万。
他们把我送去了火化场,我终于舒了一口气。
因为我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实在有些难看。
爸爸妈妈坐在客厅,谁都没有说话。
我飘在半空,左看看右看看。
原来新家这么大,五年来我都没回来看过一次。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我留一个房间。
还没等我参观完,我的灵魂就被拉扯着出了门。
原来是厂里打了电话让他们去收拾我的东西。
很快,我回到了那个住了五年的宿舍。
我工作的地方是一个化工厂。
读完高中后,我就辍学来到了这里。
因为他们开的工资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只要签订十年劳动合同,就能分一套房,每个月还能领两万块钱的工资。
宿舍简陋,也不温馨。
在高强度的工作下,我实在没有精力去布置这里。
衣柜里只有两套换洗的工作服和几件单薄的衬衣。
我站在旁边有点尴尬,早知道就多买几件衣服了。
妈妈沉默着帮我把衣服塞在纸箱里,衣柜下面的抽屉被人打开。
我忽然想起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拼命的想要把妈妈的手扒开,却无能为力。
里面一双开胶的运动鞋被拿了出来。
妈妈怔怔的看了许久,忽然捂着脸崩溃哭出了声。
「小雨,对不起,是妈妈错了。」
「是妈妈对不起你。」
我也太坏了,早知道就丢掉了,妈妈肯定很难过。
4
弟弟生下来后,家里的开支更大了。
为了省钱,妈妈总是卡着下班点去超市抢剩下菜叶子。
家里虽然穷,却也会在弟弟哭闹时买上半斤猪肉给他吃。
有时候我眼馋,也会给我夹上一块。
「你弟弟还小,什么事都要先紧着他,家里条件不好,你要乖一点。」
乖一点,这个词一直伴随到了我的初中,弟弟也上了小学。
爸爸当上了厂里的主管,他经常摸着弟弟的头说他是家里的福星。
说罢还小声的跟弟弟嘟囔
「不像你姐姐,一出生家里就鸡飞狗跳的,还欠了这么多债。」
那时候我坐在院里帮妈妈洗菜,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如常的妈妈。
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家里的条件好了许多,只是妈妈勤俭的习惯却还是没改变。
一双袜子能穿好几年,直到实在没办法补了才舍得买新的。
家里除了弟弟,其他人基本没有新衣服穿。
后来妈妈发现网上可以购物时,偶尔也会给我买几件九块九包邮的新衣服。
我很开心,因为我已经好几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那天学校运动会,我小心翼翼的开口,
「妈妈,我想买一双运动鞋可以吗?老师给我报名了学校的运动会。」
妈妈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
「这个月弟弟得上补习班,钱都给他交补习费了,明天你就去告诉老师说不参加了。」
「有这个精力还不如放在学习上,我们这种家庭能供你读书就不错了,再给我动这些歪脑筋,信不信我让你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
我吓坏了,连忙说不要了。
可我没有勇气告诉老师自己不参加了。
思来想去还是把那双小了两码的旧运动鞋拿了出来。
我穿着它独自走过几百个日日夜夜,运动鞋早就被磨平了底,旁边的线也都炸开了。
我抱着鞋跑去了小卖部,拿出一块钱买了瓶胶水。
小心翼翼的把开线的地方都涂了个遍,确定不会开胶后,我开心的拿回了家。
一打开家门,就看见弟弟手里拿着汉堡吃的满嘴流油。
旁边的爸爸宠溺的给他擦了擦嘴角,时不时喂给他一个鸡块。
「下次想吃再告诉爸爸。」
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我站在门口咽了咽口水。
爸爸抬头看了过来,不自然的把桌子上的肯德基往弟弟那边推了推。
「你妈好给你买了东西,放你房间了。」
我脸上一喜,赶紧钻进了房间。
床上果然放了一个鞋盒。
我迫不及待的把鞋子穿上试了试,有些紧。
翻过鞋底看了一眼,三十五码。
不过我还是很开心,或许是妈妈忘记我已经长高了。
我在地上垫了张纸,把新鞋小心翼翼的放在上面。
吃过晚饭后,我主动收拾起了碗筷。
路过爸妈房间时,却听见她说
「今天去给林超买土鸡的时候,刚好看见断码清仓区有一双运动鞋打完折二十九。」
「林雨这丫头,下午抱着那双穿了好几年的烂鞋就出门了,这要是被邻居看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了她。」
「真是一点都不懂事,我们大人赚钱多不容易啊。」
我迷茫的站在原地,心里有些难过。
下午爸爸给林超买的肯德基我在电视上看见过。
那个套餐五十九。
可我的小心翼翼才求来的鞋却只要二十九。
那一刻,我很想冲进去问他们为什么偏心。
可我不敢,因为他们自己也好几年买过新衣服了。
从指头缝里漏出的爱,怎么不能算是爱呢。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
5
隔天,我穿着新鞋走在了学校的草坪上。
虽然不适感依然在,却在这一刻被我忽略掉了。
很快,我上了场。
八百米的长跑是班里没有人愿意报的项目。
第一名的奖励是一双手套。
我想送给妈妈。
随着一声哨响,我冲了出去。
可长跑是需要体力的,跑完第二圈后我开始胸闷气短,腿也开始打起了颤,穿着不合脚的鞋,我跑起来更加费力。
到最后一圈时,意识开始朦胧了起来,眼睛被汗水打湿。
我强撑力气着跑到了队伍的前面,即将抵达终点时。
却脚底一松,被绊倒在了地上。
周围连忙有同学过来搀扶起我。
脚上的鞋子跑开了胶,露出了我破洞的袜子。
我站在人群中呼吸急促,因为脱力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隐隐约约能看见几人窃窃私语的看着我。
我羞耻的用校裤挡住了破洞的袜子,可周围一道道的视线束缚住了我。
让我无法动弹分毫。
这一刻,我的自尊心被人扔在了地上踩成了粉末。
我忘记了那天是怎么回的家,只记得妈妈看见那双开了胶的鞋。
对我又是一顿不满的责骂。
「就知道不能给你买新的,一点都不知道爱惜。」
「还不如再给你弟弟买半只鸡。」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别人看我的目光带着嘲笑。
6
其实一开始妈妈对我也很好。
每天都会煮两个鸡蛋,我和弟弟一人一个。
后来弟弟哭闹,我不想让妈妈为难,主动的把我的也给他。
但渐渐的,她不再夸奖我考一百分的成绩。
不记得我的生日,宝贝这个称呼也变成了弟弟的。
好几次因为弟弟的哭闹去不了我的家长会。
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弟弟往他的脸蛋上亲。
可是妈妈,你也很久没有抱过我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你嘴里成了那个不懂事的死丫头了。
亲情的这杆称,逐渐朝着弟弟的方向靠拢。
我开始变得木讷了起来,也许是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要在乎。
可每一次心脏还是会抽痛起来。
宿舍里的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也很快。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上次去看你的时候,你不是说很快就出院了吗?」
「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是还在怪我吗。」
「我的小雨,你肯定很痛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吧。」
妈妈一边帮我收拾东西,一边低头喃喃自语。
半年前,妈妈其实来医院看过我一次。
虽然是为了那套分下来的房子。
那时候我的情况还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常年在辐射严重的地方工作。
产生了一些不良反应。
其他工人也会,虽然我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都这么痛。
高中毕业后我就进了化工厂上班。
那时候我不爱和别人说话,学习上有不懂的地方也不敢举手。
全家人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弟弟身上。
慢慢的,我从全年级前五十名下滑到了三百名。
直到我的班主任打来电话,妈妈赔着笑脸。
和电话那头的老师客套了几句话。
挂断了电话后,她拿起了一根扫帚就往我身上挥。
「我们辛辛苦苦供你去读书,你在学校干什么?」
「这个成绩你干脆不要读了,反正也满十六岁了,早点出去挣钱给你弟攒房子。」
「你知不知道我们吃了多少苦才把你们养大,能不能懂点事。」
我咬着唇在一边闪躲一边流眼泪。
我恨我的笨拙,也讨厌不争气的自己。
要是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这样妈妈应该就会多喜欢我一点了。
但很快,棍子停在了半空。
我想用余光看一眼妈妈的表情,胳膊却被一股大力拽进了卫生间。
突然我感觉下身有些湿漉漉的,低头一看。
是初潮来了。
初中时我就见过厕所里染着血的卫生纸,也上过生理课。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十六岁的我迟迟都没有来月经。
妈妈往我的手里塞了一片卫生巾,冷着脸走了出去。
换好裤子后,客厅里不见了她踪影。
桌子上放了一碗红糖鸡蛋水。
我喝了一口,很甜。
甜到让我能忘记所有的委屈。
后来我的身体开始发育,胸口也常常传来胀痛感。
又是一个被疼醒的夜晚,我红着脸告诉了妈妈,希望能得到她的一丝关心。
她沉默了一会,告诉我女生都是这样的,习惯就好了。
隔天放学回家,我看见客厅里放着几个购物袋。
弟弟正兴高采烈的往身上比着尺寸。
可看见吊牌后,又不满意的控诉。
「怎么不是耐克的,同学们都穿耐克。」
「下次再买这种杂牌子,我就全扔了。」
我有些生气的开口。
「是衣服不就行了吗?爸妈的衣服都穿多久了,你别得寸进尺。」
弟弟从小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一听更加火了。
「你算什么东西用得着你来教训我,爸妈说了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花我自己钱怎么了?」
「再嚷嚷几句,信不信我把你赶出去。」
两句话就像冷水一样把我浇了个透顶,让我止不住的发颤。
妈妈有些尴尬,连忙拉着他坐下安慰道
「下次妈去给你买耐克,你先凑合穿。」
安抚好他后,又拎起放在角落的小袋子,拉着我进了房间。
「以后别这么说你弟弟,他还不懂事,多让着他点。」
我抿了抿唇,很想告诉妈妈,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一个人干完家里所有的活了。
也许是看出来我脸色有些不好。
「今天我是特意去给你买的,顺便才给弟弟买几件衣服。」
「来看看合不合适。」
她从袋子里拿出一件胸衣,我却一言不发。
因为这个款式,我在邻居家的阳台也见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婶子穿的。
过了许久,见我没开口,她不满的扯了扯我。
「给你买东西还一句话不说,怎么一点良心都没有。」
我张了张嘴,终于从喉咙里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
「妈,你觉得这个大红色的,适合我吗?」
妈妈脸色有些不好,把东西丢在了我的床上。
「给你买东西还挑三拣四,能不能懂事点。」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听话。」
「能不能给你弟弟带个好头,我看他现在这样多半是学了你的。」
客厅里弟弟的抱怨声还在继续。
门被大力带上,我和那两件不合年龄的胸衣被扔在了无人在意的房间。
掉落在袋子里的小票上写着,
「凑单满减。」
可是妈妈你忘记了,我从来都没得挑。
7
我还是穿上了那件胸衣,因为它能让我在跑步时疼痛感减轻一些。
高二时,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
他是学校的升旗手,每次看见他站在早晨的阳光下,我的心都不受控制的越跳越快。
有一次,我们两个班的体育课撞在了一起。
他领头在前面跑五百米。
我拼尽全力终于跟在了第一排。
虽然累的气喘吁吁,可心里却偷偷的开心着能和他再近一点。
可一场大雨把我们打的措手不及。
同学们散做一团,纷纷找地方避雨。
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往走廊上跑去。
可很快,我成了人群里的焦点。
夏天的校服轻薄,被雨一淋湿,里面大红色的内衣显露无疑。
我无措的想要避开人群,可躲雨的同学实在太多。
强烈的羞耻心如同岩浆一般涌上心头,我的脸涨红了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仿佛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审视我。
「真骚。」
一道流里流气的男声响起,几道不怀好意的笑声也纷纷传了出来。
女生纷纷侧头不敢看我,生怕下一个被盯上的人就是她们。
我难堪的蹲下了身子双手抱在胸前,企图遮挡住他们的目光。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下来。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秋季校服披在了我的身上,挡住了我的难堪。
「走吧,雨停了。」
我的心又一次为他砰砰跳了起来。
这场雨连续下了两天,洗干净的衣服也在两天后晒干了。
我整齐的折好后放进了书包里。
躲避开一些不好的目光后,我终于找到了他。
学校的教学楼后他和几个男同学一起吞云吐雾。
我有些震惊。
「还是你这招英雄救美玩的溜,保不准人家就爱上你了主动献身呢。」
「就是啊,明明是他带头的,风头都给他出尽了。」
那个总是站在升起下让我仰望的男生,此时正一字一句的敲碎了我那些不切实际的少女怀春。
「老子喜欢清纯的,可别把什么垃圾都往我身上推。」
没还回去的衣服连同我的自尊心一起掉在了地上。
我想弯腰捡起,泪水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模糊住了视线。
8
我刚回到班级,班主任就找上了我。
匆匆的把我送到了医院。
爸爸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
妈妈坐在旁边哭的眼睛都红了。
看见我来,彻底绷不住了扑在我身上大哭。
「你爸爸做工摔断了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也许是这段时间哭的太多,我只能麻木的拍了拍她的背。
爸爸是粉碎性骨折,要是治疗不好可能还要截肢。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连带着压垮了妈妈的背。
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日子眼看着又要回去了。
我和妈妈日夜交替的在医院照顾。
直到那次买饭回来后,我听见爸爸的朋友告诉他有个化工厂的工作。
只要签十年合同就能分一套房,每个月还有两万块钱的工资。
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可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就暗地里标好了价格。
化工厂辐射大,吃的青春饭,十年已经是最长的合同了。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直到我推开打破了这份宁静。
「让我去吧。」
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高中毕业后我退了学,进了化工厂。
这里的人都很照顾我,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可随着时间渐渐流失,辐射也渐渐给我的身体带来了变化。
一开始是脱发,后来牙齿也跟着松动。
到最后皮肤开始溃烂。
我住进了医院。
其实我早就有这种预感了,可我好不容易在家里有了价值,不想就这么回家。
自从我进了工厂,爸妈会定期打电话关心我,虽然问的最多的还是工资到账了没有。
但是我很开心。
最后一次见他们,是我躺在医院。
他们带着律师来找我转让房子。
那套房子是我签完合约后,工厂给的保障,只能归在我的名下。
可后来知道那块离重点高中近后,他们迫不及待的找我转让出去想给他做学区房用。
他们跟我说了很多大道理,其实我愿意给的。
只是想听听他们会不会问我疼不疼。
到了最后,我也没等到。
好吧,只要你们开心。
9
我的葬礼如期举行。
弟弟一边低头玩着手机,一边慢慢悠悠的走进了灵堂。
忽然,一道大力把他的手里甩了出去。
弟弟正要发毛的声音却看见眼睛红肿妈妈后闭上了嘴。
「你姐死了你还在玩手机,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怎么能这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