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死了。
因为我穷困潦倒,于是决定放弃治疗,回去见前女友最后一面。
她拿了影后,未婚夫为她举办庆功宴,我被劝酒喝到胃出血。
白无常来勾我的魂,他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挠挠头说:「等等,不对啊,你本是大富大贵长寿命,你被人偷换了命格。」
我问:「请问投诉电话是多少?」
1
苏喻拿下了影后,未婚夫楚轩为她举办庆功宴。
耳边传来觥筹交错声、嘈杂的寒暄声,一切,好像都与脸色惨白的我格格不入。
看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我握着酒杯的手指轻颤,眼中染上了薄薄的一层雾。
苏喻身着高贵闪耀的礼服裙,气场强大,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不容抗拒。
她携着楚轩缓步向我走来,声调清冷:「好久不见,云州。」
楚轩冲我挑了挑眉,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云州,我和苏喻的婚期定在一个月后,记得来捧场哦。」
我站得太久了,体力有些吃不消,嗓子干痒,尽量抑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咳嗽。
虚弱的我,靠着一旁的椅子,挺直腰板,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嗯,双喜临门,我一定去的。」
「听说当年是洛云州先和苏喻说的分手吧?现在怎么还有脸回来?」
「说的是啊,当年正是苏喻事业的低谷期,他肯定是嫌贫爱富,傍有钱富婆去了。」
「切,现在也没见他有多了不起呢,瘦成这副鬼样。
「销声匿迹那么多年,一事无成,现在看苏喻混好了,又想回来蹭人家热度?
「可惜哟,迟了,人家早和楚轩在一块了,楚轩现在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手下当红明星众多,苏喻又拿下影后,两人可谓天造地设,我看某人的肠子都要悔断了吧。」
从前一些学表演的同学也出席了宴会,特别是苏喻的两个闺蜜,她们看似窃窃私语,但又故意把声调拔高,生怕我听不到。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分明什么也没做,但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一般,来回扫射。
「云州,来,喝一杯,庆祝苏喻的成功。」
楚轩向我扬起了酒杯,声音带着压迫性。
今天,是他们二人的主场,周围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我。
好像,我不喝,便是驳了他们的面子。
一口辛辣的酒滑过喉咙,火一般的烧灼感让我止不住咳嗽起来。
楚轩仍不满意,一次又一次地给我劝酒。
苏喻远远地看着我,眼神沉郁,背着光,一半脸遮挡在阴影里,表情看得不真切。
我想,她还恨我吧。
毕竟,当年的确是我先离开她。
2
不过无所谓了,我只是想在死前回来看她一眼。
苏喻现在是楚轩的未婚妻兼手下当红艺人,两人爱情甜蜜,事业如日中天。
而我,不久前才被医院下了最后通牒,时日无多了。
这几年为了治病,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依然挣脱不开命运的枷锁。
烈酒像沸水一样在我的血液里横冲直撞,我的喉咙像被烧热的刀刃割过一样刺痛。
一股腥甜从喉咙喷薄而出,我又胃出血了。
我捂着嘴巴,踉踉跄跄地撞进洗手间,不停用水搓洗自己满是鲜血的嘴角和手指,但洁白的衬衫领子上斑驳的血渍,却没办法掩饰了。
我攀扶在洗手池边缘,大口大口地喘气,镜中的自己,苍白、消瘦,毫无生气。
我抬头,看见楚轩站在门口。
他的眼神一改刚才的明亮和热情,陡然变得幽冷深邃起来:
「你,差不多到日子了吧?」
我的心猛然一缩,他怎么会知道?
他上前揪着我的领子,用力把我推倒在了地上。
「一个将死之人,你还回来做什么?
「想在下黄泉之前博取一点苏喻的同情?
「哈,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什么?一条奄奄一息的狗!」
他伸脚,用力在我后背上踩了一脚,扬长离去。
我狼狈地趴在地上,眼前一阵眩晕。
恍惚中,我看见一个身着白色西装、长发高束、脸色白得不像人,但难掩帅气的男子蹲在我面前:
「喂,醒醒,时辰到了,走了。」
「你是谁?」
「鄙人姓白,名无常,你,应该听过吧。
「赶紧吧,不然迟到了,阎王那边得扣我绩效。」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准备起身。
他盯着我的脸,迟疑了一下,挠挠头,嘟囔着:
「等等,不对啊,你是大富大贵的长寿命,怎么会……
「你被人偷换命格了!」
我一时愣怔起来,有些错愕:
「我?大富大贵?长寿?」
「你鼻梁高挺,财帛宫大富大贵;三庭匀称,命宫红润,福泽绵长,是运势极旺的命格。」
「很明显,你搞错了,你看,我钱财散尽,命不久矣。」
「你出生之日的前一天是散财体弱、运势极差的命格,只有一种可能,你的富贵命被人偷偷换了。」
「是从三年前开始换的吗?」我的心像堵在了嗓子眼,呼吸不畅。
3
「没错。」
三年前,我和苏喻的感情日趋升温,我又刚刚签约了几部影视剧的男主角。
自从我发现自己得了胃癌晚期那天起,我的人生顷刻间从天堂坠落地狱,粉身碎骨。
医生说,我最长能活三年。
生日在我前一天的,是谁?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想替代我,想置我于死地?
不是楚轩,我清楚地记得他的生日在月底,和我差了十几天。
白无常强行摁着我的魂魄,重新塞回了我体内:
「呃,我先回去复命,向领导禀告此事,待彻查清楚之后,再来给你一个交代。
「七日之内,我必定回来,告辞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阵白色的烟雾涌现,白无常瞬间消失不见。
就把我扔这了?
我这身体,不一定能撑得过七天吧?
好不靠谱的鬼差,不知能不能投诉。
我勉强站起身,趴着墙,一步一步,艰难地从侧门离开了宴会大厅。
我发病之前,楚轩就已经频频介入我和苏喻之间。
他是我们电影学院的同学,毕业几年后,他到处碰壁,好不容易拿下一部作品的男配,电影档期和热剧冲突,扑了,并没有溅起一丝水花,此后,一蹶不振。
而那一年我却因为一个角色爆红,接二连三又签约了好几个男主的剧本。
我和苏喻在计划年底步入婚姻的殿堂,获得了粉丝们的祝福。
当我拿到确诊通知书的那一刻,痛楚排山倒海而来,刺痛我的每一寸肌肤。
我离开苏喻后,谣言四起,说我抛弃了陪我一路吃苦打拼多年的苏喻,找了个富家千金傍身,嫁入豪门,做个衣食无忧的小白脸。
更难听的话从四面八方而来,穿刺着我的耳膜,甚至在我躲起来养病的那个小地方,都不能隔绝这些尖锐的风言风语。
我的内心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
那就当我就是这样的人吧,我宁可被误解是这样的人,也不想拖拽苏喻进入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我,只有死路一条。
4
我浑浑噩噩地,好几天没出门。
我挣扎着起身,穿衣,想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刚走到楼下,数台摄像机的闪光灯刺痛了我的双眼。
乌泱泱一群媒体记者们把我围个水泄不通,让人窒息。
「洛云州先生,请问您当年为什么离开这个圈子,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听说你是X集团的千金在一起了,情况是否属实?」
「那天您出席苏喻小姐的庆功宴,是不是有和她复合的迹象?」
「你有没有为当初不辞而别后悔过?」
问最后这句话的人是个显眼的大高个,我认得他,他是楚轩的发小陆泉,
他的镜头对着我的脸使劲拍,语气充满着轻蔑和挑衅。
「没有,我问心无愧。」
我直直看着他,声音坦然、坚定。
「当初在苏喻最困难的时候,你狠心弃她于不顾,这么多年,你的良心不会不安么?」
他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你们在这里骚扰我一个早已不属于这个圈子的人,影响我的私生活,你们的良心不会不安么?
「请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我目光如炬,拨打了报警电话。
陆泉被警察批评教育的时候,脸色铁青,又满是不服气。
其实我当年离开之前,还做了一件事。
5
当时苏喻正在争取一部电视剧的资源,被同行恶性竞争,买通了水军,造谣她的黑料,一时间,血雨腥风,她变成了众矢之的。
我动用了一些人脉,搜罗证据为她做出了澄清,帮她在风口浪尖及时扭转方向。
后来,我假装她粉丝的身份,协助她一起把造谣者告上了法庭。
造谣者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也如愿获得了之前竞争的角色。
而做完这一些列事情后,我简单收拾了行李,奔赴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安心养病。
或者说,是去等死。
帮她铲平了路上的荆棘,我也能安心离开了。
只希望她不受我的牵绊,余生幸福。
那件事以后,她涅槃重生,不仅得到了之前的影视角色,她还在表演中表现出色,角色得到了认可。
更多的制作人和圈内精英人士向她抛出橄榄枝,为她积累了资源,也为今天拿下影后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可这一切,她并不知晓。
因为如果让她知道,只会加深她的痛苦,让我们的结局增添更多悲剧色彩。
那我宁可背负这样的骂名,孑然一身。
苏喻来到了我狭小逼仄的出租屋看我。
久违的阳光从门缝中射入,刺痛了我的双眼。
我紧紧抓着床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勉强坐起身。
我不想让她看出我行将就木,我想在她面前保留一份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