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最爱周若伟的那年,他失忆了。
我千方百计地想唤起他的记忆,却终究还是失败了。
当我放弃时,突遇劫匪,我挡在了他面前。
利刃刺穿了我的心脏,他哭了。
“江瑶,你别死,我是骗你的,我没有失忆!”
可他不知道,失忆的那个人是我,
我一直将别人认成了他。
1
无影灯下是我血肉模糊的身体。
胸口的大洞直可窥视跳动的心脏,血液从我的嘴角不停的渗出。
“告诉病人家属,患者失血过多,可能,可能救不活。”
冰冷刺骨的宣判传入耳膜,我反而有种释然感。
死了或许就不那么痛了。
我颓然地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降临。
门口却响起一阵嘈杂之声。
“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要抽血,抽我的!”
“家属别激动,先起来再说。”
“哎,哎,手术室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高大的身影笼罩而来,滚烫的掌心包裹住我的手。
“瑶瑶,你说过的,你要嫁给我的,我们要一起去看大海,去环游世界,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个人!”
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在我手背,烫的很。
我无力地偏过头,想看他最后一眼。
却发现那个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男人,如枯败的梧桐,满脸沧桑。
“若伟……”
我唤了一声,便再也坚持不住,大口的血冒来,喷洒在那颗他给我套上的钻戒上。
“1mg肾上腺素,快!”
“家属赶紧出去!”
周若伟被拖了出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器械不停地在我体内来回穿梭,我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我伸手想抓住,
“叮——”手上的戒指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意识渐渐涣散,我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不停呼唤。
“江瑶瑶,你就这么死了么,我看不起你!”
犹如一剂强心针注入体内,
我猛然睁开了眼。
2
我能醒来,算是个医学奇迹。
可我并不觉得是件好事。
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趴在床头,浑身散发着臭味。
我不自觉地扭动身体,想将手抽离。
不想却惊动了他,
“瑶瑶,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他激动地抱住我,粗糙的胡子渣的我肉疼。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拥抱牵扯着胸部的伤口,我忍不住剧烈咳嗽。
对方不好意思地松了手,一个劲地道歉。
“瑶瑶,你看看我,就是,就是太激动了。”
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唇,我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吧,我好像不认识你!”
“瑶瑶,别开玩笑了,我是周若伟啊,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
对方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
“我知道了,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
他认真地注视我的眼睛,企图我从我眼中察觉到一丝真相,
可我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眼底没有半点情绪。
静谧的房间落针可闻,
他突然恍然大悟,紧张地握住我的手,开始忏悔。
“瑶瑶,我知道,当初我骗你失忆都是我的错,我只是害怕结婚,我需要时间考虑……”
从他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听到了一个痴情女的故事。
恋爱五年,女孩对他千依百顺,却让他生出厌烦,
所以在结婚前夕,他假装失忆,逃婚了。
善良的女孩还是想尽办法唤起他的记忆,
他却决绝地提出了分手,
再后来,他们遇到了劫匪,女孩为了救他,被刺破了心脏。
他动情地抽噎着,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阴沉。
“对不起,如果我是你口中的那个女孩,我想对你说——”
“滚!”
他吓了一大跳,身子往后倾,狼狈倒地。
看着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医生,快来,病人失忆了!”
3
医生说,脑部缺氧压迫了神经,造成短暂性的失忆。
言下之意便是有机会恢复如初。
周若伟似乎很高兴,一个劲地道谢。
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毕竟谁也不喜欢当舔狗,至少现在的我不喜欢。
所以我独自离开了医生办公室,打算出院。
迎头撞上个人,我一个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清冽的声音从耳畔响起,将我心底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怔愣地抬头,正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
“没,没事。”
“刚做完心脏修复手术,切记勿躁勿动,这是医嘱,有问题随时来找我。”
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我这才注意他胸前的名牌写了两个字。
“宋羽。”
还真是人如其名,如羽毛般在我心尖拂过,莫名的痒。
周若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纳闷问道。
“怎么,你记得那个医生?”
不等我回答,他又猛拍脑袋。
“咳,看我说的,救命恩人怎么会不记得!”
救命恩人?
可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犹豫间,护士将一大包塞进了我的手里。
“你啊,这次能从鬼门关回来,多亏了宋大夫。”
“要不是他坚持,在手术台上不要命地抢救了你16个小时,你这条小命怕是早就交代在那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地收紧,
原来那个一直在耳边骂我的人,竟然是他。
4
不管怎么说,人家救过我。
我打算当面感谢。
可我刚找到他时,他就被人叫走了。
行色匆匆,没有留下半句话。
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来,只能留下联系方式。
一转身,又看到那张讨厌的脸。
“周先生,咱们好像不熟。”
“瑶瑶,咱们不是快结婚了么,我们可是在一起整整五年了。”
不知怎么的,他越说我越是心烦意乱。
我索性闭嘴,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行李袋,淡漠又梳理。
“但是我们不是分手了么?”
一句话噎住,他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低声呢喃。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挽留你,所以我决定重新追求你,况且,你不是失忆了么,我可以……”
“够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推开他想走,却被扼住了手腕。
“瑶瑶,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才肯原谅我!”
“为什么,不管我怎么说,你就不信,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脸上不尽是愠色,怒气地瞪着我,
我痛地呲牙,突然觉得胸口憋闷,氧气一点点被抽离。
双腿发软,不受控地倒下,腰间突然一只大手,轻松地将我接住。
流畅的下颚线,清冽气息,我一动也不敢动,死死地闭上了眼睛。
“家属,之前你擅闯手术室,差点害死她!怎么,现在又想让她进ICU么?”
“不是,不是,我只是……”
“你先回去,我要给病人做检查,留院观察一天,别再让她激动了。”
周若伟不甘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灰溜溜的走了。
“江小姐,如果你再躺下去,我不介意做人工呼吸。”
我不好意思地起身,一张脸红成了苹果。
“对不起,宋医生,我只是,只是。”
“记得医嘱。”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我的心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小小的失落。
还真是个怪人。
5
靠着周若伟给我巴拉不停的叨叨信息,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家。
说是家,其实和狗窝差不多。
到处是破烂,连脚都没地方踩。
好不容易进了屋,桌子上积了一层灰,旁边是一本摊开的笔记本。
我吹了吹灰尘,开始翻阅。
厚厚的一大本,从五年前开始记录。
都是些细琐的小事,但无一例外都提到了周若伟。
和他在一起的欢喜到不忍分手时的悲哀,都记录的详详细细。
我叹息了一声,感叹自己因祸得福。
恋爱脑我不想当,阎罗殿前走了一遭,现在的我只想一个人过。
合上笔记本时,才发现天早就黑了。
正寻思着找点吃的,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
我烦躁地捂上耳朵,不想搭理那个讨厌鬼。
可门铃还是一个劲地响个没停。
不行,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
我双手叉腰,冲向门口,打开了门。
“周若伟,你有完没完,从医院追到家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中气挺足的,看来恢复的不错,是我多想了。”
宋羽站在门口,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呃,是宋医生啊,好巧,好巧。”
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视线落在他两手的袋子上。
难道是我落了什么,医生特意上门送服务?
我赶紧接过袋子,乐呵呵地说道:“看我这马大哈,落了东西还麻烦你送来。”
“确实,看来不止是心脏有问题,连脑子也有点。”
失忆而已,有那么严重么?
诧异间,他已然往前踏了一步,盯着我的眼睛。
“看来失忆加深了,留了字条给我,说要感谢我的,就打算这么一直在门口?”
我尴尬地让了身,赶紧将人迎进屋,却发现更尴尬的还在后头。
家里实在乱的不成样子,堪比废品回收站。
可他倒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撸起袖子开始打扫。
我本打算帮忙,却被他一记眼瞪了回去。
“明白,明白,勿躁勿动。”
我乖乖地坐在一旁,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细碎的短发,额角的汗珠,无端地让我有一种安全感。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脊背上,我突然间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缓缓伸出手,勾勒他的后背曲线,挺拔干净。
“你在看我?”
他突然转过身,擦拭下巴上的汗水,沉闷的嗓音吓了我一大跳。
“没,没。”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却感觉脸上像火烧。
他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从随身带来的袋子里变戏法般掏出几个便当盒。
盒子打开,香味扑鼻。
他指了指凳子,让我坐下。
夹了一筷子鸡肉到我碗里,催促我赶紧吃。
我刚张嘴想问,不是我请吃饭么,怎么还有让救命恩人自带的道理?
还有,我记得好像只留了个电话号码,他又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他似乎看破了我的小心思,剔了块糖醋排骨堵住了我的嘴。
酸甜的汁水包裹住软化的猪肉,滑过唇齿,刺激着味蕾大开。
我全然忘记了想要问的问题,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
他似乎吃的很少,可每一个夹菜的动作都很优雅自如。
而我却塞的满满当当,手指上满是油污,
他伸出手,抽了张纸巾递给我,在我接过时,却直接伸到了我的嘴边。
轻柔的纸巾滑过,悄无声息。
我的心猛然抽动,脑袋嗡嗡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每每和他接触时,就会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
就连脉搏加速都能感受的到。
鬼使神差地我问了句:“宋医生,我们以前认识么?”
手指倏然顿住,他的眼亮了几分。